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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我和你一起出去,由你打交道。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他们唯一的劲敌,只要能除去你,他们将不惜任何代价。所以,他们将会和你公平决战。我负责收拾其他违规的人,只允许挑战的人和你拼搏。我对你的武功有信心,技巧也渐趋圆熟,一比一,那些人奈何不了你。我只担心来的是神龙,他们的暗器和火器相当讨厌。所以,我有专门收拾他们的妙玩意。”

  他从腰囊中抓出一把瓷片,哗啦啦散放在桌上。

  那是用饭碗敲碎制成的,片呈三角形,径大一寸,可知有三个尖角。

  他用大姆指捏住一块瓷片,中指顶住一处角。

  “你看。”他举至灯下,中指作出弹的动作:“以内力弹出,瓷片将以高速飞旋而出。这玩意贯入体内,结果如何?”

  “老天爷!那将出现一个大扁洞。”姑娘叫。

  “余劲足的话,会在体内继续旋动,有切割的功能,那会把人痛得只剩半条命。这是我小时候练指劲作游戏,无意中练成百发百中的技巧,用来射飞蛾,暗夜中三丈内发则必中。”

  “难怪你要我向店伙买了二十只饭碗,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你有何用处,又不便问……”

  “卿云,我不想向你隐瞒任何事,但这种杀人毒技真不便出口。”他收起瓷片,歉然地拍拍姑娘的小手:“我们是亲密的好朋友,无话不谈,但一些残忍的事,最好少提。”

  “若愚,这玩意不能算毒技呀!江湖朋友所用的各种歹毒暗器,恶毒的数不胜数呢!”

  “家师说我杀孽太重,不宜做玄门弟子,最好去学禅,因为佛门弟子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的语气有自嘲意味:“人杀够了,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我在外游荡期间,尽量克制自己。除非万不得已,不动无名,不下毒手。现在,是他们逼我的。没有你,我早就尸体喂了蛆虫。”

  说最后两句话,杀气直透华盖,虎目中冷电湛湛,烛光似乎反射出可透入肺腑的奇异光芒。

  “若愚……”姑娘感到汗毛直竖:“你……你的眼神好……好可怕。”

  “我动了杀机,抱歉,你受惊了。”他眼中的异芒消退:“家师调教了我十年,十六岁我就外出体会众生相,在外整整游荡了六年,一回家就碰上了邻村郑家出了灭门血案……”

  他将被捕头铁菩萨薛兴隆套牢,不得不重新闯荡江湖寻凶手的经过说了。

  “游荡六载期间,我是以做行商与学技艺的名义,在各地行走,盘缠都是家父供应的。这期间我没涉足江湖行业,没取分文不义之财,打了几场狠架,不曾开过杀戒。这次,算是涉足江湖行业了,在庐山等候挖宝人查他们是否有郑家的藏宝图,守株待兔实在烦人,所以兼任江陵镖局九江分局保暗镖的镖师,在外地明查暗访,所以才介入这次崤山夺图的事故。卿云,请替我守秘,防止仇敌掘根是必要的措施。我无意做江湖人,事了我将回家,自由自在炼丹,参天地之奥秘。”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秘密,让我了解你。”姑娘情不自禁,抱着他的手臂,脸颊在他的肩膀偎依:“我家在安庆宿迁的龙宫湖,我爹……”

  一声慑人的怪啸轰然传入,烛火摇摇。

  他手急眼快,吹熄蜡烛,一把将姑娘挽住,大手按上了姑娘的天灵盖。

  “定下心神,不要试图运功抗拒,全身放松,抱元守一。”

  黑暗中传出他稳定轻柔的语音,有镇定神智的功效:“这是撼魂魔音,老天!我们的人……”

  他将姑娘放在地下卧伏,点了姑娘的睡穴一蹦而起。

  另一种震天长啸陡然破空,与怪啸声互相激荡,先是出现裂行崩云似的破碎怪声,片刻便融合成起伏差异不大的震鸣,最后余音袅袅而散。

  他站在屋脊的中间,双手平伸掌心向上,浑身涌发阵阵轻雾,青衫飘飘似欲乘风飞去。

  前面第三进的屋顶,三个黑袍人突然拔剑出鞘。

  “能压抑贫道的撼魂神音,定然是宇内的了不起高手名宿。”中间那位黑袍人,一字一吐声震耳膜。

  “阁下犯不着替一个小女人挡灾,贫道请你离开。我,大元总真之天,西城炼气士无明。道友上下如何称呼?”

  淡淡的虚影一晃,再晃,倏现卓立在第二进的屋顶上,凌空渡四丈空间,似乎已失去人的形质,他成了无所不届的幽灵。

  一声剑吟,长剑出鞘。

  “你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也一字一吐,声震屋瓦:“你这妖孽无法有效控制魔音的散布,可知道这一来,在下如果来不从克制你,你会残害多少生灵?镇民何辜?不杀你天道何存?”

  他确是动了无名,起了杀机。魔音的扩散如果无法控制,那将会以轮状辐射而出,受波及的范围,将扩及四周,店附近的镇民必定遭殃。

  如果控制的技巧得当,这种扩散情形不会发生,声音将以特定的方向传出,余音的散播,不具有伤人的威力。

  这种技巧,平常的人也可以办得到。

  西城炼气士的音波,主方向是向整座客院传导的,但由于从斜方向传送,客院后面的民宅也就受到波及,那一带的镇民必定遭殃。

  黑夜中面目难辨,西城炼气士没看出他是年轻人,称他为道友,把他看成宇内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大概是凭经验所作的猜测,能压抑撼魂魔音,绝不是修为一甲子以下的人所能办得到的。

  西城炼气士左右的两个黑袍人,两面一分占住左右檐角,手中剑作龙吟,随时皆可能发动攻击,甚至可能三方进攻。

  两进房舍中间,是一座小院子,各据屋顶,中间相隔约在四丈以上。他如果跃落在对方的瓦面,极可能陷入三方合击的力场中心。

  人不是鸟;人的跳跃汲限,不可能飞跃四五丈空间。

  平地如有助势起跳的地方,跳四丈已经非常了不起啦!在屋顶上跳两丈已难能可贵了。

  瓦片不受力,没有起跳点,跃落时瓦片一破,也就是最脆弱的时刻,无法应付乘机猛烈攻击的人,三人聚力更是无可克当。

  他如果要杀西城炼气士,就必须跳过去。从侧方的厢房屋顶绕过比较容易,也可避免落在三人聚力一击的恶劣困境内。

  他必须过去,对方三个人根本不会过来,很可能不敢过来,已把他看成可怕的劲敌,分据三方等候他,就是心虚的具体表现。

  向下蹲,他左手揭了几块瓦片。

  西城炼气士已拉开马步,徐徐拂动松纹古定剑发出虎啸龙吟。左手的剑诀缓缓挥动,袍诀与袖桩向外飞扬,整个人散发出妖异诡怪的气氛。剑动处似乎幻发吞吐的光芒,脸部的表情看不到,但双目似乎隐隐放射出慑人的朦胧幽光。

  神聚功发,发动攻击必定石破天惊,三个人严阵以待,似已料定他必定过来。

  西城炼气士不再与他说话,原来已全力行功,无暇分神与他打交道,还没有一面行动,一面说话打交道的道行,唯一解决之道是双方生死的一搏了。

  一声长啸,他向下面的檐口急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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