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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算了,魏七,姜排头叫我们来请人,你怎么叫老五擒人上绑?”

  “别管我,老张。”

  “别管你。这人如果走掉了,你岂不是误了排头的性命?”

  “他插翅也……也飞不出鹦……鹦鹉洲。”魏七即仍然倔强叫。

  “大爷的水性虽不说天下无双,但在大江里泡上五天绝对死不了,恼得大爷火起,杀掉你们百十个蠢材,再游回武昌,你排帮的人咬我鸟。”林华粗野地大骂,大踏步上前,剑举起了。

  魏七郎脸色泛灰,悚然后退。老张很有种,挡在前面拱手赔笑,一面后退一面说:“好汉请息怒,小可有话说。”

  “说什么?”

  “咱们的排头昏迷不醒,特来请好汉前往救命。”

  “你们是这样请人的?”

  “七哥也是急疯了,早先他亲见你从排头的屋中出来,误以为是你下的毒手,所以激动……”

  “在下闻声前往亲看。刚好见有人行凶,所以帮你们捉拿凶手,这厮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声势汹汹动手撒野,在下岂是省油灯?滚你的,这件事大爷不管了,你给我带着人滚蛋吧!”

  “好汉……”

  “快滚!天色尚早,大爷要睡觉,死你们的人,与我无关,滚!滚慢了一个个给你们砍下狗头来丢下江去喂王八。”

  “好汉……”

  “你走不走?”林华凶狠地问,剑尖徐伸。

  “我走,我走……”老张狼狈地扶了两个人急急走了,留下了两个被打昏的人。

  林华重新躺回祭台,睡了。不久,脚步声传到。他挺身而起,佩上剑,站在祭台上等候。

  两支火把明晃晃,可看出有五个人高举着两支火把奔来,他等对方接近至五丈外,站在祭台上拔剑大喝:“五个人不够大爷做点心,要来来多些,大爷杀你个落花流水,来吧!看谁先做剑下亡魂。”

  五个人吃惊的站住了,为首的是个年约半百的中年人,身上没有带短手钩,没带砍刀,仅在腰带上抽了一根竹根鞭,长约两余,姆指粗,因年深日久把玩时日过长,已成了油红色,倒也十分别致。空举手示意四名同伴止步,独自上前,一面抱拳拱手,一面赔笑道:“兄台幸勿误会,兄弟是赔礼而来的。”

  “赔什么礼?”

  “湘江帮的魏七郎刚才鲁莽,多有得罪……”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兄台……”

  “要杀,多来几个,要讲理,明天再说。”

  “兄台是英雄好汉,好汉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自有客人海量。魏七郎也是急疯了……”

  “急疯了他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杀人放火不成?”

  “小可负责要他们叩头赔礼……”

  “你是甚么人?”

  “兄弟小姓姜。”

  “你能作得了主?”

  “兄弟是资江排的排头。”

  排帮本身分为所谓四江帮,四江是指湘、资、沅、澧四条河水,而以湘、资两帮的实力最为雄厚。每一排有一排头。排头只管得了他那一排二三十名伙计。每年下放,两千排至武昌……每一长排约有四十至五十小排,即是说如果只算单程,便有三两名排头,其实数目并没有那么多,有些排头除了隆冬水枯期,一年可能放上三次以上,排头极少上山,只负责押运,每运一次少则四十天,多则两月。由木排的数目,可知所需人力之庞大程度。其实他们并未真正结帮,而是人多了自然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而已。

  在这些上千的排头中,其中最负盛誉声望最隆的十个人,号称十大排头,他们无形中代表了四江排帮的首领。鬼师王排头属湘江帮,与沅江的辰州陶排头法力最神乎其神,这两江的其他排头,皆以这两人马首是瞻。资江帮的排头中,这位姜排头是是其中佼佼者,也名列十大排头之一。

  四条江水的人,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利害相关,明争暗斗在所难免,同行是冤家,经常也发生重大的冲突,排头与排头斗争之事,时有所闻。但尽管他们内部中问题重重,三湘子弟不时同室操戈,为争水道不时流血,可是出了洞庭湖进入大江航道,他们对外仍然团结,步调一致,不可轻侮,即使有意见,宁可回到三湘再算账,在武汉一带,任何人也休想离间他们,团结对外的精神值得赞扬。这就是武汉有不敢轻易招惹排帮人的原因所在。

  林华已经摸清排帮的情形,问道:“你能够约束江湘的人么?”

  “自然可以。”

  “你有何见教?”

  “请兄台高抬贵手,原谅魏七郎他们无知……”

  “只要他们不惹事招非,在下不想和他们计较。”

  “同时,请兄台救一救王排头,他……”

  “救得了,在下并无好处,救不了,在下恐怕被有误认是凶手……”

  “兄弟一力承当,尚请……”

  “好吧,在下姑且一试。”

  “谢谢兄台……”

  “先不必道谢,也许咱们等会儿便是冤家对头呢。”

  回到王排头的住处,到处乱哄哄地,尸体已收集在一起,分为两堆,一堆是十具。另一堆两具是王排头的仆人。另有三个则是未死的人,一看便知是入侵的凶手,皆受伤甚重,昏迷不醒。

  排头聚了上百的人,群情汹汹。

  火光下,林华尚未到达,便有人大叫:“前天在长街小店帮挑夫打我们的人,定是主凶。”

  “不许胡说!他是赶走凶手的人。”姜排头大叫。

  “是他!凶手!”有人大叫。

  “是他!先打断他的狗脚腿。”有人起哄。

  群情汹汹人群骚动。

  林华冷哼一声,向姜排头冷冷地说:“你听到没有?你们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一群乌鸦似的,你压得住他们?”

  姜排头愤怒地取竹根鞭,怒吼道:“闭上你们的臭嘴!这位仁兄如果是凶手,还用替你们将凶手赶跑?还在此地等你们造反,还用来救王排头?谁再要多嘴,我抽下他的双耳来,让开。”

  声落,立即鸦雀无声,百十双眼睛虎视眈眈,但敢怒不敢言,前面的人开始让路,只有火把的毕剥声响动。

  姜排头伴着林华向屋内趟,直入厅堂,王排头已被安置在厅中的一床芦席上,像是死人。

  林华装腔作势地检验一遍,叫人取来一盆凉水,先用南乞所赠的辟毒散替王排头涂上口鼻,再用凉水送一些药散入腹。片刻,他捧起水盆,哗哗啦泼在王排头的头脸上,煞有介事。

  王排头浑身一震,上身扭动,双目张开了。

  “好了,醒来啦!”他站在一旁说。

  “谢谢你,谢谢!”姜排头歉然地道谢。

  “幸不辱命,可以将他扶回房中休息了。没有在下的事啦!我可要走了。”

  “这怎么可以?兄弟得好好谢你呢,这……”

  王排头挺起上身,拨开上前掺扶的两名大汉,阴森森地扫了堂中的人一眼,问:“我还活着么?”

  “王排头,这位仁兄台救了你。”姜排头喜悦地答。

  “今晚来了多少人?”王排头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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