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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他去借钱又不是去枉死城报到,伤甚么心?不是生离死别,哭个鸟。”小八狗大声吼。

  “他为甚么哭?说呀!”另一名大汉叫。

  “那婊子的汗巾里面有辣椒粉,擦在眼睛鼻子里,怎能不哭?”小二郎不带感情地说,样子倒装得蛮正经的。

  登时引起一阵狂笑,有人叫:“癞头高,今晚上你回来,你那位小养婆哭了么?哈哈……”

  “你试过她的汗巾么?”另一个怪腔调地问。

  “以后呢?小二郎。”小八狗问。

  “以后?那仁兄气得几乎要跳江自杀。”小二郎仍然一本正经地说。

  “死了么?”有人问。

  “他老兄没有跳江,死是死了,但不是跳江的而是死在故乡。他打消了借银的念头,卷起包袱回故乡,临行诗兴大作,吟了一首歪诗给那位粉头。”

  “念来听听。”

  “诗是这样:三十六排留一排,泪洒江水千番爱。只道你是真情意,谁知你巾中有药材。”

  “哈哈哈哈……”

  “哈哈!诗倒有点押韵,但不是律也不是绝,糟的是最后一句怎么多了一个字?”有人提出抗议。

  “你真是的,说是歪诗嘛,多一个字少一个有甚么关系?”

  “哈哈哈哈!走吧,别取笑癫头高了,早点睡明天得交货呢。”有人叫。

  “走啊!”

  八个人你掺我扶,叫啸着向洲里走。领先的小二郎拖着衣衫,歪歪倒倒向前走,一面荒腔走调地唱:“正月之漂,呀正月正,我与情哥看花灯……呃!我得歇歇,你们走……”

  话未完,一头栽入小径旁的草丛,嗯了两声便睡着了。其他七名醉汉跨过他伸在路中的一双脚,向远处灯光隐隐处踉跄走了。

  小二郎睡得正甜,口鼻突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猛一吸气。“哇”一声大叫,神智一清,吸入一口气,翻过身又睡着了。

  “小二郎,醒醒。”耳中有人沉声叫。

  “嗯……别吵,别吵……”

  “喂!你知道一个叫狼枭的人住在何处?”

  “到村里去……去找,我……我要睡。”

  “狼枭……”

  “去找鬼师王排头。”

  “王排头呢?”

  “住在村里,最好到排上去找。”

  林华半躺在小二郎身侧问话,突然发觉身后微风凛然,心中一惊,猛地奋身一滚,斜窜丈外方挺身而起。一个黑影向北飞掠,两起落便消失在草下不见。他奋起便追,一跃三丈,去势如电。

  洲中段宽仅四里左右,地势虽平坦,但视界不良,丈余高的芦苇住了视线,人一钻失去踪迹,夜间更是不便。但林华耳目皆极为锐敏,今晚虽然无月色,但仍有朗朗星光,而且江风不大,夜间以听觉为主,想逃脱他的追踪,谈何容易?登岸不久他便发觉被人跟踪,只是不愿理会而已吧。目下他已开始盘问小二郎讨狼枭的消息,这个跟踪的人竟敢迫近吸引他的注意,岂能让这家伙脱身?论武功与追踪术,目前敢说天下无出其右。

  黑影身法奇快,左手握了一根短杖,纵跃如飞,窜走如蛇,功力极为精纯,从行走的形态看来,这人定然颇为自信,认定被吸引的人绝难追及。曲折游窜三十余丈,黑影往芦根下一伏,耳贴着地面倾听动静。星光下,可看出原出是白天在压江亭现身,逗引林华的老花子。

  这位老花子青天白日敢潜入康二爷的秘室偷听,可如确有超人能耐,正是不折不扣的老江湖老狐狸。老花子的西面七八丈处,林华早已潜伏恭候多时。林华已听出老花子的藏身处,但早有打算,如果冲近搜寻,对方必定另行遁走,在这芦苇丛中捉迷藏,岂不白费劲?他先用手轻拨芦苇,然后双脚有节拍地踏动。拨草声时断时断续,踏地声由重至轻,完全配合他的窜走速度,擦草与落脚配合得恰到好处。如果留神细听,必定以为他逐渐远走了。

  “你往那儿去?我老花子吃定你了。”老花子嘀咕自语,挺身站起。

  老花子太过自信,飞纵而起,三起落刚好纵落在林华潜伏处,相距不足五尺。

  “别走啦!阁下。”林华倏然站起叫。

  老花子大惊,飞纵而起贴草梢掠出三丈左右,脚一沾地便折向右窜出两丈处,但仍未能将林华扔脱。

  林华已先一步到达,冷笑道:“好了,咱们谈谈。”

  老花子真的吃惊了,不假思索地一杖劈出。仓促间出手袭击,自己脚步尚未稳定,相当的危险,可能是弄巧反拙。

  果然碰了劲敌,林华已先一剎那向侧一仆,一腿扫出抢攻下盘,“噗”一声扫中老花子的右胫。老花子胫坚似铁,但仍被扫得身欲倒。

  林华捷通电闪地挺身冲到,贴身了,一手架开老花子的短杖,另一手来上两记急促凶猛的短冲拳,“砰噗”两声闷响,老花子终于倒了。“起来,该谈谈了吧?”他迫近叫。

  老花子突然一蹦而起,拳掌齐出。“砰砰噗噗……”两人贴身狠拼,硬碰硬手下不留情,两照面三冲错,各攻了数拳,也各被对方击中了数拳数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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