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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林华纵至驼背老人身旁,将火弹囊与夺命针筒递过说:“请老前辈作证,谁要是按规矩用不正当的手段暗算,老前辈可用火弹与神针追取他的性命。”

  驼背老人略一迟疑,终于点头道:“好,老朽愿为证人。”

  “你配么?”千幻三娘沉声问。

  “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老朽尚可胜任。”

  “你凭什么?”

  “我杨柏不凭什么。”

  林华大声道:“驼侠杨老前辈成名,你千幻三娘还是个黄毛丫头哩,你说他老人家配不配?”

  众人吃了一惊,千幻三娘更是心中一震,惑然问:“你……你真是驼侠?”

  驼侠不想答复,林华却接口道:“老人家为报吴大爷对乃妻生养死葬之德,隐姓埋名屈身佣仆之列,暗中保护铁城砦,三十年岁月等闲过,可说是义薄云天的绝世英雄。三十年岁月为酬谢一时援手之德,是何可钦可佩?而你,却花二十年光阴,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存心恶毒,只为报一些不容别人解释的小仇恨误会,你不感到惭愧?”

  驼侠杨柏淡淡一笑,用平静的口吻说:“老朽过去的前情往事,不说也罢,总之,老朽就是杨柏。本来,老朽只负责暗中保护吴大爷的安全,不过问其他的事,也只有在吴大爷身临险境,老朽方出面干预,但林老弟是个值得信赖,值得佩服的侠胆奇男子,老朽只好破戒出任证人了。林老弟游戏风尘。与你们双方无仇无怨,更无亲故、为了消弭双方的仇恨与成见,也为了不忍见江湖精英死伤殆尽,冒万险出面干预,上刀山闯剑阵,将生死置于度外充任调人,挽救你这次江湖大劫,他为什么?又得到些什么?他一无所得,毫无好处,世间像他这种人太少了,所以弥足珍贵,因此老朽不得不认真执证。”

  “你是说……”

  “你们公平以剑决斗,你不能用那把剑中藏剑的歹毒子母剑。”

  “废话!”

  “不是废话,而是实情。同时,你的歹毒暗器龙须环如果用上,夺命神针便是你的催命符,希望你自爱些。不要认为作用仇恨的心情花了多年心血,使练成天下无敌的无上绝学,认为足以横行天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老朽曾与林老弟把酒倾谈,双方坦诚相见结为忘年之交,而且他所行所事,老朽有大部分时光追随在他左右。老朽不是长他人志气信口胡说的人,坦白地说,你不是他的敌手。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老了,容或在功力上比他深厚,比他稳重,但精力毕竟输他一着,他却勇往迈进敢斗敢拼的机敏灵活豪情,弥补了功力的不足。且不必说他的剑术有如何高明,他只要能封住你百招以上,便可稳操胜算了。”

  “老身要以暗器相辅。”

  “呵呵!你又错了,千手神君的门人弟子,比暗器你毫无机会,林老弟,打!”

  驼侠出其不意向林华叱喝,扬手洒出了九段长仅三寸,粗仅两分的杨枝,原来他一面说,一而用手摘下身后的树枝暗藏在手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任何人也无法应付,小杨枝向侧方成扇彤散布,激射而出,即使事先有备,也无法应付。

  好林华,他掷出剑双手连扬,但见满天银虹,划空啸声惊心动魄。

  掷出的剑击碎一段小杨枝,其余八段被八把飞刀击得粉碎,散落在四丈以的草丛与树根下了,有三把飞刀钉在树干上,在空中击碎杨枝的异象蔚为奇观,碎树屑纷纷向下飘堕。

  全场只有一个人在动,那是林华,他去拾取飞刀,其他的人,全被他的飞刀神技惊得目定口呆,久久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出声,每个人都有窒息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凝结了。

  林华徐徐走近,向驼侠苦笑道:“老前辈,你这一手简直是要命。”

  驼侠呵呵笑,说:“我知道你能办到,不然就不配称千手神君的弟子,千手神君当然没有一次可以齐发十二把飞刀绝无一刀落空,但四十年前他有本领打掉我头上的英雄巾,只用九段小杨枝我已对你相当客气了。”说完,又转向千幻魔女道:“唐姑娘,昨晚金花门出动了二十八名一流暗器高手,连他的衣袂也未沾上。你的龙须环须以内劲控制,只能伤人于一丈五六尺左右。他即使在三丈外向你发刀,你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中刀之厄。”

  林华上前诚恳地说:“唐前辈,仇恨令人盲目,令人疯狂;人世间,谁又没痛苦,何况你和宇文前辈之间,一门一会本就格格不入,先天上的阻碍重重,复有别具用心的奸徒从中播弄,误会在所难免,而你却不予人解释的机会,一意孤行大错铸成。小可是过来人,青梅竹马的爱侣被人诱嫁,爱侣之父害得我家破人亡,天涯访仇十载奔波,到大漠历险,在千军万马中抱了一点渺茫的希望,目的只是为拯救我那已经别嫁负我十年青春的负心爱侣,我为了甚么?我疯了么?不,我没疯,君子爱人以德,她虽负我,我却无法忘怀青梅竹马时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我不顾生死万里走大漠,但我并不认为我愚蠢,相反地我感到心安,你比我多受十年折磨,但你并未受到家破人亡之痛,而且你两人本身就各有所亏,我却一无过错,但我忍了下来了,以德报怨了结一场可悲的情爱恩怨。在下不是圣人,也不是白痴,但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皆有他的困难,有他的隐衷,仅凭一己之私意气用事,那是不公平的。”

  他顿了顿,叹口气又说:“不是爱便是恨,那是极端,不足为法。前辈这二十年如果不远遁穷山恶水远离人群苦修,而是在江湖遨游多体会众生相,恨念绝不会如此强烈,也不至于如此互相憎恨对方了,在下不知你们之间的纠纷经过,但在下确知那次在南山围攻暗算你的人,有一位副会主,此事宇文前辈已经查出实情,不久蔡荣便可赶到,三位副会主俱在,你们应该冷静地查出内情,加以解决,在南山小可为了救你,杀了不少人,最后被你昏迷中一拳击伤,也因此伤而几乎送命在沙千里脚下。但在下仍将你送至石室,而小可那时与你素昧平生而且彼此为敌,我救你完全出于无私的念头,当然也激于义愤,同时也不忍见心地善良纯洁的芸儿姑娘,也遭到不明不白飞来横祸的波及,小可不再多管你们的事了,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说完,他突然一跃三丈。

  “林大哥……”芸儿取下面具高叫。

  他在五丈外止步转身,神色虔诚地说:“芸姑娘,祝你幸福,你不再是孤女了。你心仁厚良善,令师虽憎恨令尊,但爱念未泯,她要利用你报情仇,内心却天人交战,这就是她并未将你练成愤世嫉俗的人之缘故,她内心仍然是爱惜你的。令师与令尊之间的仇恨,唯有你能化暴戾为祥和。我祝福你,姑娘,好自为之,珍重。”

  声落,他展开神奇的轻功,去势如电射星飞,冉冉而逝。

  所有的人,皆骇然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鸦雀无声,时光像是停住了。

  久久,芸儿在乃师身前盈盈下拜,热泪泉涌,激动地颤声轻唤:“师父……”

  雷秀萍已隐泪光,怆然举步。

  驼侠杨柏长叹一声说:“千手神君调教出这种弟子,足以自豪了。”

  久久,宇文豪向千幻三娘伸出巍颤颤的手,手上全是血,颊肉抽搐,轻叫道:“素素,请听我说……”

  千幻三娘取下面具,现出苍白清秀的本来面目,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颤声叫:“不用说了,再说都是多余了。女儿还给你,我该走了。”

  “素素……”

  “我没想到杨世武已升任你们的副会主,自然没想到他是如此阴险的小人。当年,追求我的人中,他是其中之一。他绰号赛孟尝,知交满天下,也唯有他方可查出我的行踪……”

  “素素,你带走芸儿,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是三人中的一个。他想将芸儿弄到手,便可迫我让位给他了。我主掌会主之位仅三年岁月,以往他并不打听你的消息,难怪他三年来经常借口至各地访友……”

  “不必说他了,好好照顾莺儿……”

  “师父,你老人家……”芸儿尖叫,一把抱住了千幻三娘的双脚,哭倒在地。

  远处,蔡荣领了十余名会友,满头大汗地奔来,老远便叫:“沙千里小畜生逃掉了,咱们赶快分头追赶。”

  铁城砦中,当晚摆开盛筵,请来了金花门的十余位堂主。罗掌门自然是上宾。

  唯一出尽死力双皆极感敬重的江湖浪子不在座,驼侠杨柏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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