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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第二十二章 义解情仇

  在那晚七层会友聚会的巨大古坟前,原是祭台今已被荒草所腐蚀的坟前乱草中,三个人各持长剑,分立三方,剑拔弩张,四周是丈余高的小灌木丛,野草高与肩齐,站在坟前四周隐蔽,如不钻出灌木丛,很难发现里面有人。

  一旁的乱草中,躺了两具尸体,显然已经猝死,一见面便出了命。

  北面,是个英伟的花甲老人,毫不显老,只是三绺长髯与鬓角已出现了灰影,五官清奇,脸色白而红润,年轻时,必定是位英俊的俏郎君。

  西南,那位老者脸圆圆,红光满脸皱纹甚少,带了三分笑容,中等身材,颇有大富豪德高望重地方缙绅气概,是属于一团和气,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人。

  东南,是一位年屈居稀的白髯老者,身材修伟,胸挺背下毫不显得威风凛凛,眼中的神光似乎可穿透对方的肺腑,洞察几微,是属令人一见便难以或忘的人物。

  三人分三方站立,各距两丈左右,剑皆已撤在手中,显然曾经冲突过。

  林华不认识这三位老前辈,但却认得两具尸体中,其中之一是吴大爷手下的一位护院师父,但不知姓甚名谁。

  地面并无动手过的零乱痕迹,显然死的人。是出其不意猝然毙命的枉死鬼。

  北面的老人须发无风自摇,冷冷一笑,说:“我玉郎君贺东风虽不说料事如神,但咱们相处多年,怎能料不中你赛孟尝的行踪?向北追的人是疑兵,在下却找到你了。”

  林华吃了一惊,心说:“原来是副会主玉郎君贺东风,但不知谁是赛孟尝杨世武副会主?不好,沙千里如果恰好赶来,贺副会主完了。”

  东南角的白髯老人呵呵笑,抚弄着白髯傲然地说:“本座并非小看了你贺东风,因此有意透出风声引你前来相见,想当年……”

  “姓杨的,当年的事不值得一提,贺某只问你叛会是何居心。在本会你是元老,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名高位尊,为何要……”

  “住口,老夫岂是叛会的人?只不过希望改革本会,提高本会声誉而已。七星会创会七豪中金笔生花万人杰是老夫的师兄,你……”

  “老贼,金笔生花手创七星会,你却想一手将其摧毁,狼子野心,你还有脸强辩?你简直无耻之极。”贺东风愤怒地叫道。

  脸团团的老者,正是三大副会主的开封蔡荣,红绿二姑的生父,抢着说:“两位不必先重逞口舌之能,也不必揭疮疤,可否冷静些,谈谈善后要务?”

  “蔡副会主,你还希望这叛贼改过从善?希望他能接受会规处治上绞桩?简直在做白日梦。”贺东风不容气地叫。

  “话不是这样说,贺副会主何不给他一次机会,杨副会主总算是本会的元老,也许一时胡涂被沙千里花言巧所惑……”

  “谁胡涂已不是争论的事实,本会会规,也绝不能以胡涂或者因犯规人是副会主而有所改变的,即使是会主,也须接受会规的约束,不然何以服众?”

  “贺副会主……”

  “蔡副会主,你是不是也牵连在内,有意替他求情开脱,预先替自己留条后路?沙千里是你的未来女婿,老实说,本座对你不能无疑。”贺东风声色俱厉地说。

  蔡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苦笑道:“东风儿,何必说得那么严重?本座认为,咱们千不念,万不念……”

  “念在他是本会元老,是不是?你错了,你念多年的情谊替他开脱,他却要断送七星会要咱们的命,算了吧,你这菩萨心肠的好老人。”贺东风冷冷地说,转向杨世武沉声道:“杨世武,你是不想跟贺某去见会主的了。”

  杨世武哈哈狂笑,笑完说:“你带来的十个人,已全部送进了鬼门关,只剩下你们两人了,还敢充好汉呢,哈哈!杨某的家小,这时应该已取道江淮,动身赴位天府溧水县投奔擎天手沙兄去了,七星会岂奈我何?沙贤侄已经派人附近埋伏,就等你们前来送死,可惜宇文豪末能光临,只差来你们几个不成气候的人,委实可惜。蔡荣,令婿沙千里不久可到,你何苦可替宇文豪卖命?念在往昔的情谊,杨某也给你一次机会,你走吧。”

  蔡荣哼了一声,神色凛然地说:“本座与七星会共荣辱,你既然执迷不悟,本座只好先公后私……”

  杨世武大声的长笑,突然一闪即至,剑化长虹抢先动手进击。

  “铮”一声暴响,蔡荣架开凶猛迅疾的雷霆击,斜飘八尺叫:“这一剑,你断送了咱们三十余年的情义。”

  贺东风碎步迫进,冷笑道:“老叛贼,你先找蔡副会主,岂不失算。蔡副会主是同情你的,如果你能伤了贺某,活命的机会是否大些?”

  “哈哈!你绝难逃出杨某的剑下,即使你老夫先与荣老拼上千招,再接下你仍然稳操胜算。既然你要先到枉死城报到,老夫成全你就是。”杨世武颇为自负他说。

  贺东风一声长笑,不再多说,迫上递出一剑,吐出一朵剑花,似乎稳定沉实,劲道有余灵巧不足,风度极佳。

  杨世武右迈两步,脱出剑影立下门户,抱元守一不动声色,并不急于还击,老眼冷电四射,紧吸住对方的眼神,脸上涌现着目无余子的自豪表情。

  贺东风又点出一剑,这次剑身发出了隐隐龙吟,剑气开始迸发,内力已逐渐加强了,压力渐增。

  杨世武斜移出剑,“叮”一声清鸣,双剑尖轻行接触,异响入耳。

  三招一过,剑势一变,霎时风雷俱发,人影急进急退,可怕的剑影以肉眼难辨的奇速冲刺,狂野地纠缠,招招攻要害,剑剑不留情,地面的野草棘荆纷纷折断,被剑气激荡得八方飞射,不时爆出一两声硬接硬架的碰击声,而错剑的刺耳锐啸却绵绵不绝,可知双方皆不断抢攻,皆想控制中宫主宰的全局。剑气迸发与接触的啸声不时隐隐传出,行家可从剑气的撕裂与迸发的异啸中分出双方的优劣来。

  好一场疯狂的恶斗,各攻了三两剑,进退数十回,双方都汗透重衫,但依然能一再凶狠地冲刺,似乎两人皆有无尽的精力,有用不竭的潜劲。

  贺东风脸上汗水不住飞洒,嘴唇抿得紧紧地,坚强有力的手灵活地运剑,激射飞舞的剑虹,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对方进攻,又进攻。

  艳阳高照,已是近午时分了。

  蔡荣在一旁观战,神色十分浓重。

  躲在一旁偷瞧的林华,也看得暗暗惊心,为双方的生死捏了一把冷汗,也暗暗警惕,心头沉重。他并不赞成这种正规手法,每一招寓守于攻的剑招有欠灵活,手疾眼快的人,护住中宫便可支持许久,而中宫却是最易防守的部位,只消剑尖略偏,便可将对方攻来的剑错出偏门,同时切入追击回敬。双方艺业相当,这样下去,拖上千百招平常得很,不等到双方精疲力竭露出破绽很难在短期间结束。

  “成名人物为保持身分声誉,皆采用这种手法决斗,难怪他们认为古老前辈不是剑道正宗视为邪魔歪道,将他叫做邪剑了。”他心中不住地想。

  但他承认这两位武林前辈,确是剑道通玄的高手,浸入其中数十年,其精纯浑厚的程度,绝非一些年轻气盛浮躁跋扈的人所能企及。至少在他看来,他自己就缺乏他们那种沉凝稳定控制情绪的工夫;也就是说,他在养气持志方面功力不够。

  这一场势均力敌,武林罕见的可怕恶斗,对他这位旁观者来说,委实获益非浅。

  “有人到了。”他心中暗叫。

  响动声发起处,正在蔡荣身后。距林华约有三丈左右。蔡荣比恶斗中的两个人更为紧张,数十年知交,同会的会友弟兄,同室操戈。三位副会主相残,怎能不关心?又怎能不紧张?意志全放在两人的恶斗中,无暇分神留意身外,因此不知身后来了人,更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了。

  恶斗中的两个人,皆在生死间不容发的重要关头,双方试图力克劲敌,任何外界的影响或任何外力加入或干预,皆可立即打破均势,生死立判。

  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决斗,任何人不经警告便骤然加入,皆足以证明这人存心不良违反武林规矩,罪不可恕。

  林华取出三把飞刀,心说:“我不能袖手旁观。”

  蓦地,人影如鬼魅似的飞射而出,剑芒耀目,势如劲矢离弦。

  是与莽张飞夫妇同时现身截击的一僧一道,同时悄然纵出从后偷袭。

  和尚左手持木鱼,右手挥动木槌,猛扑远处的玉面郎君贺东风。

  老道逍遥真君左手是拂尘,右手是剑,到了蔡荣身后,拂剑俱至。

  银虹似电,破空及时射到,雷暴震耳:“小心飞刀!”

  “哎……”老道惊叫,右上臂一震。

  蔡荣及时转身,大喝一声,一剑疾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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