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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他向下落,招出“天龙行雨”,啸声似九天龙吟,以雷霆万钧之威全力一搏。

  这是力与力的拼搏,完全凭真才实学生死相决。天龙行雨对付万笏朝天,双方皆是杀着,分毫不差,必将尸横五步。

  勇者无敌,半点不假。他那可怕的啸声,与骇人听闻的下搏声势,把下面的五人已惊得心头一震,不约而同收招失色而退,五面一分。

  他收招落地,这瞬间,另五支剑超越同伴身侧,五面乍合。

  风雷大作,龙吟虎啸声惊心动魄。

  “铮……”剑鸣震耳,人剑乍合乍分,火星飞溅。

  五个人齐向后飞退,有两人胸衣裂了缝。

  这一记雷霆一击,终于令金花门的人斗志全消。

  他额上冒汗,气血也有点不稳定了。他徐徐向北退,向残垒下接近。

  “喝!”身后传来了叱喝声。

  他倏然轮身,剑作势攻击。

  身后五个人五支剑面向着他,但并未进击。

  两侧人潮又近,后方也有人合围。

  他的眉梢眼角,涌起了无穷杀机。他想:“如不下杀手,我可能要毁在他们手上了。”

  他的剑发出异样的闪光与奇特震鸣,眼中涌起残酷的冷电,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金钱豹。

  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残垒上突传来千里追风的叫声:“撒阵!迎客。”

  紧张的形势突然消失,剑阵撤去。

  他心情一懈,危险消逝了。但他却感到浑身冻僵,一道寒流从尾闾沿脊梁上升,升抵泥丸宫然后流向全身,不由自主打一冷颤。同时,手心反而发紧,汗水沁出,五指发白而僵硬。一阵冷颤通过全身,他仰天呼一口气。

  他幸运地到了剑阵的底部,而底部正最可怕的部位,不管这最后一击是成功抑或是失败,都对他不利。成功了,必将引起公愤,功败垂成。失败了,自然是死。但细想起来,成功的希望似乎成分并不大,即使击杀了七八个人,他极可能也丧身于乱剑之下。生死关头,无视于死亡,不知凶险,但事后却愈想愈害怕。闯阵之后,他确是怀有惧念。闯了,无暇多想,他一无牵挂胆气豪壮。但凶险过去了,他却感到心中懔懔,悚然而惊,心潮悸动不已。

  他并没有感到兴奋,只感到极为疲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脱困的,他很难相信自己能在不伤对方的凶猛搏击中全身脱险。

  直至宇文豪走近,他方神智渐定,植剑于地,不自禁地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很气,心神一懈。

  “老弟,怎样了?”宇文豪无限关心地低声问。

  “不要紧,有点脱力。”他沉静地答。

  “老弟神勇。”

  “会主过奖,幸运而已。”

  “老朽亦难办到,老了,不中用了。”

  “会主过谦了,玄天神剑威镇武林,小可修为浅薄,何足道哉?”

  “人太过谦虚,便是虚伪。老弟的剑术大逾常规,请问出自何人手泽?”

  “邪剑古老前辈。”

  “果然名师出高徒。”

  “古老前辈不是小可的恩师。”

  这时,千里追风已领着十大堂主下垒相迎,客套一番,恭请两人上坐。

  双方行礼如仪,金花门的人在东,宇文豪与林华在西,双方席地而坐。林华首先发话,朗声道:“小可不才,人微言轻,多蒙罗掌门错爱,充任调人,小可感激不尽。七星会宇文会主此来希望与掌门人亲自解释误会。宇文会主请将来意说出互相参商。”

  宇文豪淡淡一笑,从容地说:“老朽这次南来铁城砦应约,为了一门一会之间的过节,双方虽未明争却有暗斗,多年来总算尚能相安,想不到今天却掀起如此难以收拾的风波,老朽认为这是双方无可弥补的损失。自从老朽到达铁城砦之后,查出敝会居然出了不少惹事生非的不肖弟兄,更有叛徒从中推波助澜。最后幸运地获得林老弟的协助,发现了一件更大的阴谋,因此老朽只好亲自前来拜会罗掌门,希望能澄清彼此之间的无谓纷争。一会一门之间,最近确是发生了几件不愉快的事件,但并未严重至决裂程度,此中定有误会,极可能受到奸徒的愚弄,挑起一门一会火拼以便坐收渔利。”

  他语声一顿,探手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林华,又道:“罗掌门为人气度恢弘,老朽十分钦佩,但不知为何因近来的几次小事而大动雷霆,将这封约期决斗的信投交敝会。老朽只请教一件事,那便是这封约决函是否出于罗掌门的手笔。”

  林华接过书信,交给千里追风。千里追风亲自呈交罗掌门,老眼中涌起困惑的神色,罗掌门的脸部藏在头罩内,看不出表情。她并未拆封取信,向千里追风说:“康堂主,把七星会的约斗信交给宇文会主过目。”

  宇文豪一呆,接过信取出信笺,勃然大怒,长髯无风自摇,沉声道:“这是伪信,字迹极像副会主赛孟尝杨世武的手笔。”

  罗掌门也沉声说:“本门徒未用书信与外界往来,只用金花传讯。显然,这封书信也是出于贵会奸徒的手笔。如果是本门的叛徒有意兴风作浪,必定用金花传讯而不会用书信。”

  林华大喜,说:“这么说来,可说是真相大白,两封书信愚弄了双方的门人子弟,惹起了这场风波,几乎两败俱伤,祸延江湖。”

  宇文豪摇头苦笑,说:“幸而有林老弟仗义挺身而出,冒万险排万难造福江湖,保全了一门一会无数门人子弟,避免了一场可怕的流血惨祸。老朽衷诚向罗掌门及贵门人道歉,同时希望一门一会今后能破除成见,彼此和平相处,和衷共济,不知罗掌门肯否接受老朽的致歉诚意?”

  论实力,七星会比金花门雄厚得多,如不是七星会本身分崩离析,金花门很难与七星会大规模地公然决斗,这就是金花门何以不敢至铁城砦进攻的原因,只希望斗智不斗力,布下陷阱埋伏等七星会来送死。目下七星堂会主公然道歉,在场的金花门门人大感光彩,罗掌门自然心中有数,落得大方。如果金花门实力雄厚,岂肯在铁城砦决战?不打到彰德府才是怪事,女人的气量总比男人狭小,金花门的掌门人是女人嘛!

  一场暴风雨总算过去了,双方尽欢而散,言归于好。

  宇文会主急需返回铁城砦善后,不克久留,偕同林华告辞,金花门在掌门人的率领下,欢送两人出城。罗掌门与林华殷殷道别,希望林华有暇到湖广一游,千里追风对林华更是友好,亲送到古铁城废墟之外,方感慨地道别。

  两人一身轻松,取道下山。宇文豪的怀中,带走了致金花门的约斗书。

  近山麓的小径旁,一群神秘人物正等候他两人到来。

  正走间,林华剑眉紧锁,回顾身后的山林树影,低声道:“会主可听到胡哨声么?有人将信息传下去了。胡哨,中原怎有此物?”

  “别管他们,咱们赶两步。”宇文豪不介意地说,脚下一紧。

  调人,冒万险闯剑垒由于林华仗义充任义无反顾,终于挽救了铁城山一门一会之间的火拼大劫,七星会金花门双方误会得以冰释,化干戈为玉帛,那些想趁火打劫坐收渔利的奸徒诡计未逞,岂甘就此罢手?暴风雨过去了,但微风细雨更为讨厌。

  林华与七星会的会主宇文豪如愿以偿,双方达成协议,宇文豪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心情开朗,忽视了余波荡漾的危机,忘了身外的危险,未留意山上传来的隐约胡哨声。内地的人,听这胡哨的人少之又少,那是一种骨制的小哨笛,可发出数种不同的声音,音阶差甚巨,可用来传讯或作为乐器。宇文豪一辈子未到过漠外边塞,怎知道什么叫胡哨?林华对胡哨知之甚详,说出山上已将信息传下山去了。这位满心高兴的会主毫不介意,金花门传递信息下山理所当然,不必大惊小怪,只催促林华赶快下山。

  林华却不作此想,经验告诉他,必须防意如绳,作为最坏的打算,不可忽略任何可疑的征候了。他脚下反而放慢,说:“会主千万不可大意,要知道离开了金花门门人的地盘,便只有你我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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