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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第八章 误中奸计

  关上门,放下暖帘,他笑问:“你知道我的消息?呵呵?你也复原了。”

  “哈哈!你那几拳几掌有分寸,我挨得起。要是不知道你的消息,安西盟早就该散伙了,那晚走了一个头目,咱们把他弄来了。”

  “人呢?”

  “喂了狼啦!”

  “他们为何暗算我?”

  “他们是托克齐城主的人,托克齐城主是最激烈的反战分子。都督罕慎要找你帮忙反攻哈密反战分子不杀你还杀我不成?他们说你是甘肃王巡抚派来的助战密使,当然我知道他们错了。”

  “你……”

  “本盟的信使传来了消息,你在讨来河三堡匹马力屠回回堡二百骑的事传来了,吓了我一大跳,那天你如果要下重手,我这条命像是釜底游魂。”

  “我所要的消息……”

  “你听我说,其一,附近百里内没有来自赤斤蒙古卫以东掳来的女奴。其二,哈密回部没有人向东逃出赤斤东境。倒是乜力克部有一部寄居的黑回,向东逃至哈梅里地界,一去不回,音讯已绝。至于那六个来历不明的人,不是平空失踪,而是与本城各部落极为熟知的人,隐藏在各部落中,很难查出下落。据本盟东西各站眼线传来的消息说,那六个人来自嘉峪关,带了大批金珠宝玩,恐怕是来自关内的密使哩!至于他们为何要对你造谣中伤,须到关内调查,你能不能等?”

  “这件事别管他,我只想……”

  “我正在继续查问高姑娘的下落,北路盟友尚未传来搜查的结果。”

  “谢谢你,我也在查,一切尚请协助。”

  “甘护法三天内可到,希望你能与他见见面。”

  “好,届时请知会一声。”

  他告辞外出,心中沉重,像是压上了一块铅,没想到此行一波一折,找一个人如此困难。未出关以前,他认为在这些游牧民族中,探消息应该易如反掌,每一部落能有多少人?一查便知,何用费心?岂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这许多人相助,依然毫无线索可寻,像是在大海里捞针,眼看寒冬将到,那时活动困难,更是难以着手,难怪他心情沉重,心中油然兴起东返之念。

  但半途撒手,委实不甘心,不但难忘往日的爱侣,也感到无法返回嵩山堡向高家交代,真是进退两难。想留下查个水落石出,目下扑朔迷离波诡云谲的局面又太危险了。

  大清早,行人不多,东门附近相当冷落,只有南门人马骆驼往来不绝,又接近了那晚遇袭处前后都有人接近。

  前面来的是六名蒙装牧人,一个个虎背熊腰,身高皆在八尺左右,粗犷慓悍,都带了刀,六个人分为两起,搂腰挤肩而行,可能是喝醉了,步履踉跄,口中齐唱着牧野情歌,六个人把街道挤满了,一拥而至。

  他未加理会,让至路右。

  走在最外侧的牧人突然酒疯,手一抄,便抓掉了他的风帽,酒气熏天地叫:“奇塔!是奸细吗?”奇塔,蒙语意为汉人。

  他正在心头,不由火起,伸手用蒙语叫:“还给我。”

  六个人全站住了,叉腰而立,虎视眈眈,看光景,这些人并未醉。那家伙将帽向地下一丢,一脚踏住狂笑道:“哈哈哈哈!你捡起来。”

  他不动声色,怒火骤升,一看便知对方有意挑衅,并非无的放肆发酒疯,冷笑一声,低头伸手抬帽。手尚未接触皮风帽,那家伙一声怪叫,一拳猛砸他的后脑。

  他左手上抬,扭身勾住了对方的手肘一扭,右掌“噗”一声劈在对方的左肋上,力道甚重。

  “哎呀!”那家伙狂叫,砰然扭倒鬼叫连天,爬不起来了。

  第二名蒙人及时出手,抱住了他的后腰,要施展蒙人最拿手的布库(摔角)术,他不等对方发出,千斤坠立地生根,扭虎躯右肘后撞,“噗”一声撞在对方的右耳门上,抱他的手应撞而松了。

  他人如猛虎,冲向扑来的四名蒙人,对方不拔刀,猛伏身来一记扫堂腿,出其不意便扫倒了右面的两个人,接着向另两人进攻,架开一人的大拳头,抢入在对方的小腹上来上一记短冲拳,然后接上惊惶失措的最后一名蒙人,双掌出如连珠,疾逾电闪,“噗噗噗”一连三劈掌,分别劈在对方的左右颈根上,最后一掌尤其可怕,掌下人倒。

  在电光石火似的短暂瞬间,像是狂风扫落叶,猛虎入羊群,快速绝伦的凶猛打击,对方六个人毫无还手的机会,三个挣扎难起,一个弯腰叫号,两个昏厥。

  他拾回风帽,泰然拍掉帽上的尘土,沉声着:“谁指使你们行凶的?我要口供,不愿说的人先说话表明。”

  街东的人到了,两个回人,一个番人,一个蒙人。番人手按刀靶,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打了都督府天狼队的人,还敢撒野迫供?劈了你再说。”

  喝声中,番刀出鞘急步冲上。

  林华一怔,天狼队是都督罕慎的亲军,个个勇悍如狮,怎如此脆弱?都督罕慎既然要罗致他效力,为何又差这些天狼队的人找他的麻烦?难道期限已过,罕慎恼羞成怒不成?

  来不及多想,他拔剑出鞘,番人已冲到进招了,凶狠地一刀砍到,劲道奇猛。生死关头,无暇顾忌后果,他必须速战速决,急退一步向左一闪,闪过一刀立刻抢入,飞凤剑像是电光疾射,指向番人的右胸。番人反应也快,旋身闪避一刀急架。

  他的剑疾收疾进,钻隙而入,从刀下吐出,剑身贴刀将刀限制在偏门外,如电光石火似的快速冲刺,排空直入行雷霆一击,得手了。

  剑刺入番人的右肩并三寸,剑身一振,驾住并崩开番人反击来的一刀从虎跳跃八尺,叱喝道:“谁敢再上,我刺穿他的咽喉。”

  “啊!”番人狂叫,丢刀踉跄而退。

  刚踏进冲上的两个回人与个蒙人,被他的叱喝声所惊,骇然止步。

  “你们又是什么人?也是天狼队的?”他接着问。

  蒙人收了刀,脱下皮袄摘下佩刀扔给回人同伴,大声道:“咱们一比一角力,你胜了再告诉你,你败了没有命,敢不敢?”

  他重新打量对方,暗叫一声“好壮”!这位蒙人果然壮,壮得像一头大牯牛,精赤的上身,古铜色肌肤像上了一层油,胸肌如坟如丘,臂粗如碗,胸毛毳毳,身高八尺,站在那儿像头大猩猩,也像一头巨熊,看了这家伙的体型,便足以令人心惊胆跳。

  他先不动声色,冷然地说:“先表明你的身分,看你配不配与我角力。”

  蒙人拍拍胸膛,拍得隆隆作响,大声说:“我,天狼队最出色的勇士,也是至高无上的神力将军,叫乌浪汉济尔默特穆津,绰号就叫神力大王。”

  乌浪汉济尔默,是姓,这一姓与大元帝国皇裔博尔济吉特是姻亲,也是所谓古纯血统白骨二姓之一,称为新姓,而不是单一的姓氏。特穆津,译意为钢,真正的意义是指最精的铁,汉文有时为铁木真、铁木津等等,字异声同,其义则一。往昔译名不统一,而朝廷那些文武百官都是些小气鬼,把译音名译得不伦不类。蒙人的名喜用钢铁,铁读音为特穆尔,官方文书则译为帖木儿,似乎用儿字看来顺眼些。还有些译得更不象话,沙附卫的酋长指挥使译为困即来,因为这位指挥使老是受到外族侵扰,老是向朝廷求援。称回纥人为畏吾儿,似乎这样称呼,回纥人更真畏吾儿了。之外,对那些边外民族,称寇称虏。之外,朝廷无力经营边外,又否认那些称王道霸的名实俱在的爵位,称汗称台,称王太子为王台吉,称副王为吉囊,甚至人名与爵名也弄不清。老实说,大明皇朝的君臣们,看了他们的官方文书,能看得懂的人并不多,更不用说了解边外各民族的敌我形势了。

  双方拼搏,力当然是制胜机契,但技巧与经验常可出奇制胜,仅凭力大并不能稳占上风,如果双方劲力相当,机智便可决定胜负了。

  林华身高也有八尺,只是身材匀称些,腰腹比神力天王细,如依体型论力道,显然神力天王要占上风,但练内家真力的人,却不以体型分高下。他能开五个力的弓,可知臂力惊人,何况他练的是内家真力,神力天王岂能占得了便宜?

  他开始脱袄,一面说:“天气寒冷,角力暖暖身子倒也不错……”

  话未完,刚解掉腰带拉开左襟,衣袖尚未褪下,神力天王已突起发难,莽牛般冲到,揪住了他的左肩右臂大喝一声,奋力便摔。角力,要诀在重心,重心移动而无法保持,非倒不可。

  他立地生根,向下一挫便稳住了重心,身子像是深植地心的铁柱,推不得摇撼不动,干脆仍系上腰带,一面说:“你倒会使奸,原来你心中本就害怕,所以乘我脱衣时抢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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