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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不通门路要想吃这门饭,自然凶多吉少。因此,这一带应运而生出现了一批专门负责保护行旅货物安全的亡命之徒,他们有组织,有武力,有各式各样的人才,藉收保护费而生存,潜力十分浩大,有精通蒙、回番各族语言的好汉,分别与各族的酋长族主接头送常例钱以求平安,大家有好处,只须防范游骑不期出现,不必顾虑各族出面留难。

  这个半公开的组织,便是走私贩子最敬畏的安西盟。据说,该盟的主持人,是来自甘州的一位汉人所首创,已有六十余年的根基。目下的主事人,听说是一位年轻的汉人,这位盟主出没如神龙,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该盟下设三位副盟主,分别由蒙、回、番三个人担任。该盟人数甚多,关内关外皆有人负责,分子复杂,声誉并不见佳,经常发生串通盗匪吃掉受保人货的事,有时也少不了暗中洗劫贡使发大财。但一般来说,有办法有交情的大货主,是不会发生这种不幸事故的。

  午间,距火烧沟不足三里地,已经走了将近五十里,掩埋尸体耽误了不少时辰,启程甚晚,因此午间方走五十里。

  前面突传来悦耳的驼铃声,有驼队来自火烧沟。相距虽不远,但中间隔了一条小河,河两岸长满了芦苇和红柳,挡住了视线,彼此皆目视难及。

  火烧沟,那是一处荒废了的牧地,没有歇脚处。他们在牧马城带了水和干粮,不需找站头歇脚。

  路旁的草丛中伏着两个人,两双阴森森饿狼似的眼睛,凶狠地注视着他们,目光的焦点集中在林华身上。他们在马上小驰而行,根本不知路旁有人监视。

  蓦地,前面突然响起急骤的蹄声,接着,杀声震天,笳声长鸣。

  驼铃声急骤,悠闲的韵律消失。

  罗山突然勒住座骑,扬鞭示意后面的人勒马,叫道:“前面有人抢劫驼队,咱们不可卷入旋涡。”

  罗丽勒住座骑,向林华道:“林兄弟,我们就在此地歇息。”

  林华一怔,讶然问:“歇息?前面有人抢劫驼队,我们怎能坐视不救?”

  “我们不可惹火烧身……”

  “什么话?行旅应该互相帮助,怎可怕事坐视不救?如果咱们遇上了灾祸,别人置之不理,咱们作何感想?走!”

  说走便走,双腿一夹,一声断喝,乌骓马不需鞭策,立即奋蹄狂驰。罗丽急忙策骑急迫,一面叫:“敌众我寡,不可插手……”

  前面的罗山吃了一惊,赶忙扭头叫:“抢劫驼队的强盗,可能是南山神豹那群人,都是些了不起的高手,去不得。”

  林华一面取弓,一面扣弦一面叫:“你们怕事就留在后面,我去看看。”

  叫声中,他已越众而出,乌骓马去势如狂风,只留下滚滚尘埃。

  “我们算一份,岂能让一人涉险?”铁金刚大叫,首先策马冲出。

  六个人先后跟上,蹄声如雷。

  绕过前面的小河湾,便看到前面河岸旁的大道上,十余匹健马绕着驼队兜圈子,骑士们发箭急射,吶喊声惊心动魄。

  二十余头骆驼已倒了一半,领队的骆驼已被射倒,难怪不再听到驼铃声。驼队的人有些已被射死,有些躲在伏下的骆驼旁,也用箭回敬。中箭的惨号声动人心魄,驼队的人眼看要被杀光。

  罗山发出一声蒙人惯用的冲锋怪啸,拔剑发起冲锋。

  林华却用弓箭,五石弓威力可及三百六十步外,弓弦狂鸣,第一支狼牙破空而飞,厉啸震耳。第二支箭接着飞出,第三支狼牙又搭上了弦。

  十余名劫匪见有人冲来,立即分为两拨,六名劫匪急迎而上,在两百步外,第一名劫匪落马,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其余三名松了缰,大惊失色。

  第四名落马,其余两名一声惊啸,兜转马头逃命。

  第五名劫匪发出一声可怖的惨号,掷落马下,右脚向前一蹬的剎那间,脚掌滑入了马镫,被拖着飞奔。

  另一拨人马共有九名,一看不对,敌人还在两三百步外,便损失了五个人,等到冲近,恐怕都早已死光了!为首的人发出一声撤退的长啸,十个人落荒而逃。

  林华本想追赶,但驼队的人惨号叫痛声入耳,而且有人狂叫救命,他只好一马当先冲向驼队。

  驼队共有十八匹骆驼,死了三头伤了十头。八名赶驼的人,只剩下三个,另两人受了重伤,另三人已气绝多时。他们是专走嘉峪关与赤斤蒙古的驼商,这次搭载了西域商人的两袋上品玉石与羚角麝香马宝等珍药,被十六名预先埋伏在此地的劫匪所袭击,贼人损失了一名,但盛珍药的革囊已被抢走了。

  其他的人替受伤的人裹伤,林华与罗山找到驼队的主人。罗山一眼便看到主人的鞍旁插着一面红边黄底,中绣两个绿字安西的三角小旗。罗山惑然,用蒙语问:“咦!你们不是已向安西盟交了保护费的么?”

  “交啦!交了白银一百两,与八头羊,四匹马。”驼队主人苦着脸说。

  “接头人是谁?”罗山追问。

  “卫所小台站主青吉思。”

  “劫匪你认识谁?”

  “不认识,他们的装束像是摩伦族人。”

  罗山从死驼上拔下一支箭,打量片刻说:“确是摩伦族人,但……摩伦族曾与安西盟有交情,为何要……”

  林华却不想往下听,既然驼队是正当商人而不是私贩,他一身侠骨,岂能眼见惨事发生而让凶手逍遥法外?急急向罗山说:“罗山兄,我去追凶手,如果等不到我,咱们在卫所见,好好招呼受伤的人。”

  声落,他跃上雕鞍,乌骓马发蹄狂驰,遁蹄速飞赶。

  罗山也跃上马背,叫道:“我跟你去,这一带我熟。”

  两人追至日落时分,追入南面的山区,夜间无法看到蹄痕,只好歇息再说。罗山下马相度形势,指手划脚地说:“由此往东南,是摩伦族的地盘,他们是定居此地的蒙人,牲口藏在山峡内不许外人接近。西南,是小股盗匪活动与藏匿地区,胡乱闯入,时时有被袭的危险。南面山区是附近的大狩猎场,也是十分凶险的地方,咱们追不上了,明天只好转回。”

  他们可能在前面一两里之内,明天咱们早些启程穷追。在重要的商贩通道抢劫,他们不能杀了人抢了货便走,这是不公平的,我非追上他们不可。”林华恨恨地说,开始卸下鞍具,准备露宿。

  “但……咱们如果深入,将有不测之祸。”

  “这样好了,明天你转回去。”

  “这……”

  “我一个人方便些。”

  “不,水里火里,我跟定你了。”

  “明天再说。”

  罗山睡得香甜,第二天日出东天,方迷迷糊糊地醒来,只感到十分疲乏,头重脚轻手脚发麻这是前所未有的怪现象,他很难相信自己为何居然睡得这么死?为何如此疲惫?

  林华不见了,乌骓马与行囊皆失了踪,看睡处的痕迹,显然已走了多时。

  “他睡在我身旁,我居然听不见动静,我就这样不中用了?”罗山骇然叫,当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睡穴被林华弄了手脚。

  蹄迹很乱,入山不久土质坚硬,而且有碎石地,无法再找到乌骓马奇大而钉了铁掌的蹄痕,关外的马皆不用蹄铁,按理,钉了蹄铁的乌骓马,无法不留下蹄痕,可是,确是没留下任何痕迹。找了许久,罗山不得不绝望地折回,他不敢独自入内涉险,只要碰上三两个放哨的人暗中用箭喷射,不送掉老命才是奇迹。

  逃走的十名劫匪,宿处仅相距里余,他们发现有人追踪,因此天明便抢先一步启程动身进入丛山深处。

  破晓时分,他们到了一处山口,为首的人下令:“分五个人在此埋伏,不能让那两个人紧追不舍。那骑黑马的人箭法骇人,切记等他们接近,与他们肉搏。”

  五名劫匪立即藏好座骑,伏在两侧的草丛中候敌。不久,乌骓马高大的黑影出现在视线内,逐渐接近。

  这一带山路崎岖,马匹不便行走。林华牵着座骑,逐渐接近了山口。该死的五劫匪如果暗中用箭同时喷射,很可能得手,却认为来的只有一个人,决定遵从首领的嘱咐,要近身肉搏。

  近了,林华在五六丈外,便心生警兆,这一带地势凶险,不得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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