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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前一个皇帝正德,自封为大将军朱寿,已经贻笑天下了,他更为荒谬绝伦。

  他派了两个钦差,到天下各地寻找神仙、异人、仙符、仙画……当然包括各种灵异的珍宝。

  这两个钦差,是御史姜敬和王大任。

  他们自己不带金银,可在天下各府州向地方官调支。找到神仙异人仙符仙书或灵异的珍宝,包括尺大的灵芝、白龟、白鹿等等,立即派专使送往京师。

  原来,驿馆码头的官船是专使押送宝物的钦差专船。

  镇江府的附廓是丹徒县,丹徒县的捕房管府城外的治安,京口就是城外丹徒捕房的管区。

  乾坤一钩尚家康,是丹徒的名捕头,用分水钩捉人,钩到人倒十分了得。

  钦犯两字,会把人的胆吓破,不管是与不是,沾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说我们是钦犯?”中年人沉声问,心中却暗暗叫苦。

  “钦犯已在监视下。”乾坤一钩是有名的铁捕,为人公正,深获地方人士好评,从不乱入人罪:“诸位的轻功十分高明,尚某请教。”

  巡捕请教,那是不怎么妙的事,口头上虽然客气,骨子里的意思是:我要查你的底。

  中年人还来不及回答,魁梧大汉却干咳了一声。

  “江海滔滔,五湖浩浩。”魁梧大汉沉声说:“我,老三孙玄。”

  乾坤一钩也吃了一惊,呼出一口长气。

  “尚义八将的三爷?”乾坤一钩沉着地问。

  “正是区区在下。”

  “打扰了,孙三爷,请不要出来。”

  “好吧,尚兄请公便。”

  乾坤一钩与两同伴抱拳一礼,匆匆走了。

  两人跳下院子,上房内出来了中年美妇与少女。

  “莫名其妙。”中年人说:“钦犯会躲在这间客店,等他们来捉?”

  “的确不合情理。”中年美妇说,大概已经把屋顶上打交道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劫了船,杀死了护送的十二名高手,那需要多少武功高明的人手?”中年人有条理地分析:“这里距驿站码头,两三百步咫尺之遥,劫了宝不远走高飞,反而跑来这里藏匿,这些劫匪未免太笨了吧?”

  “我们去看看。”孙三爷跃然欲动。

  “不行。”中年人说:“咱们已经答应了乾坤一钩,他是个大好人,咱们不能妨碍他办案,何况咱们尚义小筑不过问官家的事。”

  “不合情理的事,少管为妙。”中年美妇反对干预:“我担心的是,弄不好把我们也拖进去,沾上这种事,等于是沾上了瘟神。”

  “唔!的确可虑。”孙三爷这才知道情势不妙。

  “咱们关上门歇息吧,事不关己不劳心。”中年人的话,透露出不安的成分。

  ***

  包围已成,只等天亮发动。

  天一亮,钦犯就走不了啦!

  张文季不是傻瓜,当然知道天一亮,受到大批武功高强的人围攻,情势必定极为恶劣。

  他已经知道外面来了不少人,屋上地面总数超出二十大关,显然是冲他而来的,也必定是流云剑客纠集的武功更高明同伴。

  门闩已断,他用长凳顶住门。

  房中漆黑,他轻轻扳起长凳,猛地拉开房门,将拖来的木桌向外一丢。

  果然立即引起强烈的反应,埋伏在外的几个黑影,不假思索地同时飞跃而上。

  他双手分握凳头,一声长笑疾冲而出,四条凳脚风雷俱发,有如虎入羊群。

  打了再说,长凳正是应付围殴的趁手兵刃。

  屋上埋伏的人也纷纷下跳,捉钦犯的喊声震耳。

  长凳两冲错,把五个用刀剑的人扫得七零八落。

  一听是捉钦犯,他傻了眼。

  一声怪叫,他扫飞了两个人,身形乍起,一飞冲天登上瓦面,将长凳掷向在瓦面等候的两个人,向北如飞而遁。

  十余个人吶喊着穷追,每个人都是轻功极佳的高手,但与他去势似流光的轻功相较,却又差得太远了。

  ***

  府与县的公人,大索城内外捉钦犯。

  钦犯不知有多少,唯一知道姓名的人叫张文季,在京口码头区,引起极大的骚动。

  盛昌船行受到封锁,新东主根本说不出前东主张盛昌的底细,只知道张家除了张文季之外,都是乘船走的,到底落籍在何处,所有的船伙计都不知底细。

  当然,没有人相信张文季参加了劫匪。

  消息向各地轰传,江湖也为之骚动。

  劫钦差的事故,这已经不是首次发生,最近两年,先后已发生五次以上了。

  似乎,这些年来,抢劫朝庭大员的大案,此起彼落层出不穷,而破案的百不得一。

  天下各地官员,向当政的严嵩父子送贿款,被劫的案件最多,破案的百不得一。

  送四大奸恶的贿款络绎于途,劫匪也络绎于途。

  镇江府钦差专使被劫的消息并不轰动,因为被劫的不是金银。

  但那些金符、宝箓、仙书、奇珍,却引起某些人的兴趣,皇帝想成仙成神,我为何不想呢?

  ***

  张文季一听捉钦犯,便知道大祸临头了。

  他立即丢弃华丽的衣衫,换上了穷苦百姓的青短直裰。

  脸上用了姜黄染料,在药店里花两文钱,就可以买一包黄栀子捏碎染脸和手脚,掩去红润的肤色。

  略一打听,便知道其中经纬,不由叫苦不迭,这一下可好,变成了罪及抄家的钦犯,大事不妙。

  现在,他终于知道,真的撞了太岁冲了邪,流年不利要走三年霉运了。

  风声紧急,必须远走高飞,这种事不能出来向衙门分辩,那是死路一条。

  这天,他在京口闸旁的河岸等候。

  京口闸距江口约有一里左右,时正满潮,数百艘各式大小船只皆在等候启闸入江。

  一艘中型客船正停泊在他所站立的河堤下。

  “喂!你在干什么?”舱面一名正在吃糕饼的大汉,扬起脸善意地向他打招呼。他像一个穷浪汉,胁下吊了一只大包裹,当然不是本地看风景的人。

  “等船过江。”他笑笑向远处的江口一指。

  “扬州?”

  “不一定。”

  “到处流浪?”

  “是吧!”

  “怎么在这里等船?”

  “想省几文,在这里搭便船,老兄,你们是……”

  “先到扬州,很可能继续往北。喂!你会操舟?”

  “当然会,桨、篙、橹、舵都过得去。”

  “好哇,咱们正好缺人手,上来啦!一天两百文,管吃管睡,有一天算一天,上来啦!”

  “谢啦!”他跳上船,放下包裹:“我叫张武,兄台贵姓?船主呢?”

  “哈哈!我也姓张,张三。”大汉欣然说,立即替他引见几位同伴:“他是李四、王五、赵七……”

  舱内钻出一个虬须戟立的中年人,像一头巨熊。

  “我是船主公孙皓。”这人自我介绍:“小兄弟,欢迎加入本船。张三领你安顿,立即准备,马上就要退潮开闸,不能耽误。”

  “跟我来,小兄弟。”张三提了他的包裹入舱安顿。

  不久,水闸开启,数百艘大小船只有序地驶出闸口,一到江口便升起了风帆,船冲入风浪滔滔的大江,向对岸飞驶。

  打破樊笼飞彩凤,挣脱金钩走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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