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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六


  她们由老河口走南阳,经方城直趋汝州,马不停蹄日夜追赶,初九日下午半夜便到了登封。

  登封城里找不着文俊,几位姑娘搜遍所有客店,但踪影不见,她们可急啦!以为文俊也许落在少林掌中了呢。

  第二天是初十日,姑娘们到少室山的要道上等。卯时、辰时,巳时已过了,仍不见文俊的形影。凤姑娘一气,不等啦,先找他们算账去。

  由于她们已得到文俊仍然健在的消息,大喜之下愤怒全消,因而救了少林的和尚,也救了六位掌门。

  三祖姨一马当先,凤瑛两姑娘紧随在后,六人六马一阵急走,到了进入少林登山石走道前“源远流长”的牌坊下。

  牌坊前,分别站八名身穿青条玉色袈裟的大和尚,八名青色箭衣腰悬长剑的大汉。他们一见六名红红绿绿,悬剑挂囊的老少女人策马而来,脸上全变了颜色。

  其中一个和尚顶礼说道:“阿弥陀佛!女檀樾来得太早,敝寺毫无准备,以致未能以大礼相迎,尚望檀樾们海涵。”

  “大师是说,我们不该早来吗?”

  凤姑娘脸上笑靥如花,恶作剧地问。自从得文俊的讯息,她全变了一个人,爱情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大和尚惊得大冷天直冒汗,忙分辩道:“小僧不敢,只是檀樾们来得突然,敝寺未能礼迎,于心难安而已。”

  三祖姨淡淡一笑道:“说好好说,贫道来得鲁莽,休怪休怪。请引路登山。”

  “檀樾们的坐骑,请交由小僧照料。”

  凤姑娘一撇嘴说道:“哼!少林寺任何人须在此下马,难道说我们也该遵守你们的规矩?大和尚,你最好知趣些。”

  “三祖姨,我们走啊,给他们三分颜色,他们可神气哩!”

  瑛姑娘也说。她以前柔和的性格,反而有些变了。

  六匹马缓缓登山,临行玉琴姑娘转头问道:“大师父,恨海狂龙来了的?”

  “还未见到。”

  “各派掌门呢?”

  “全部莅临。”

  “好!谢谢你,大师父。”

  第二座牌坊下,也有八名僧人和八名俗家弟子、他们知道拦阻也是白费劲,自讨没趣,干脆合掌行礼,念声“阿弥陀佛”,目送她们往里闯。

  第三座牌坊后,就是宏丽的庙门。门前三十六名身穿黑条红袈裟的高年和尚,和十八名俗家门人,中间有一个年约百龄,身穿绿条浅红袈裟的老和尚。干瘦脸,垂肩耳,双目神光灿灿,紧闭着枯唇,冷冰冰地令人不寒而栗。他手中持着金光闪闪象征权威的八宝禅杖,这位就是代主大局的冷面佛慧法,掌门长眉佛的师叔。

  “南无阿弥陀佛!檀樾们远道而来,老衲不克远迎,恕罪恕罪。”

  他冷冰冰地说完,合掌一礼。

  六人跳下马背,三祖姨回了一稽首,淡淡一笑道:“贫道自西东下,已会过五大门派,今日打扰宝剎,万千之幸。宝剎名震宇内,誉为武林北斗,三神山草野之人,大师竟折节礼迎,贫道甚感惶恐。”

  “神山绝学,武林有口皆碑,敝寺僧众日以清修为事,施主们抬爱以讹传讹,反令敝寺僧众于心难安,已不胜惶恐,施主远道而来,请移驾客院随喜,老衲领路,请!”

  “大师盛意,贫道心领,但贫道等并非随喜而来,不敢打扰宝剎。但不知六派掌门人都在宝剎吗?”

  “五派掌门人皆已莅临,唯敝派掌门人因七星山之事,内疚于心,已于新正之日,入关面壁十年,敝派掌门一职,现暂由老衲代行。”

  “七星山暗袭恨海狂龙,贵派掌门人以武林北斗之尊,轻率行事,大错已成,怎能面壁了之,好教贫道失望。”

  老和尚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端倪,不悦地问道:“道友何人,怎敢妄论本派掌门是非?道友虽为蓬莱弟子。但年事轻轻,不应如此目无尊长,但不知贵门仙长来了吗?”

  “大师教训得好。”三祖姨仍淡淡一笑,又道:“当年白龙峰之役,贵派有二十余人参予旁观,被雷音误伤十余名之多。贫道记性如不错,似乎曾见过大师一面;那时,大师似乎年仅二十余,但那下垂至颊的双耳,贫道仍然记得。要不是贫道将诸位厉声叱退下峰,大师今日焉能在此对贫道无礼?贫道真的老了!”

  冷面佛大骇,踉跄退后三步,不相信地打量这年轻道姑。不错,他眨着眼,八十余年前的惨剧,似乎在他眼前浮动,那位艳丽如仙,薄嗔之下仍含八分妩媚的少年女道冠,不是就在自己眼前吗?他倒抽一口凉气,吶吶说道:“道友真是翠薇仙姑杜老前辈吗?”

  “近百年来,甚少听人道及贫道的别号了,岁月不饶人,人生极为短暂,极易淡忘的啊!”

  冷面佛将禅杖在一名老和尚手中,顶礼欲拜。三祖姨玉掌虚抬,老和尚被一股神奇的力道所阻,几乎动弹不得。只好合掌垂眉恭谨地说道:“晚辈不知前辈仙驾亲临,多有亵渎,乞前辈原谅。少林当年多蒙前辈成全,恩比天高;至少晚辈明白,当年三位前辈苦心孤诣,断然将六大门派之人赶下白龙峰,保全各派精英的苦心。既然敝派掌门一时灵智被蔽,做下不德之事,前辈万里迢迢兴问罪之师,晚辈知罪,至于其余五派之事,晚辈不敢置喙,但少林一脉,悉听前辈卓栽,听由处治。晚辈领路,请至大殿暂驻瑶驾,晚辈即向各派掌……”

  “大师不必劳驾了,各派掌门现在何处?”

  “现在大雄宝殿前广场相候,但晚辈即要他们离开本……”

  “不必了,贫道先前不知恨海狂龙并未身死七星山!据闻他也约定今日前来,已没有神山门下之事了。贵派还是应付恨海狂龙之事为要,但贫道言之在先,贵寺绝不可伤损恨海狂龙一毫一发。再者,贫道名号,贵门下必须守秘,不然唯你是问。”说完,率五女缓步而进。

  大雄宝殿前广场中,正东,是五大门派的十个僧道俗;殿前和正北,是无数青条子玉色袈裟和黑条子浅红袈裟的高僧。正中是十八名身穿短袄,雄健如狮,背扎宝剑,手横金刚降魔杵的中年光头,这是后殿罗汉堂的十八罗汉,名传遐迩的罗汉阵。

  冷面佛高举禅杖,站在石级之下喝道:“本寺僧人听本代掌门法谕:首席知客及各院主持留在此地,其余众人返回职司之位,不得宣谕,不许擅离,违者按门规处治。”

  声如洪钟,震荡在长空之中,顿了一顿,又说:“恨海狂龙莅寺之时,本门弟子不许与他交手。”禅杖一落,所有偕众鸦雀无声一一退走。

  正东十个人面面相觑,大殿前留下的十八名高僧发呆。

  钟声突由钟楼响起,午时正。

  一条蓝影电射而来。

  “神山翠薇仙姑前辈驾到,本门弟子以宾礼恭迎。”

  十八名僧人降级而下,齐诵佛号,分两列恭身合掌垂首相迎,钟鼓齐鸣。三祖姨虽是不悦,但并未怪他。

  冷面佛与三名老僧合掌前导,踏阶直上广场,缓缓向殿前走去。

  刚走到广场之中,距大钟石阶还有三五十丈。午正钟声余音未落,蓝影已上了广场最后一级石级。

  “咦!是你们。”

  文俊倏然轻呼,注视着转身回望的六个女人。除了三祖姨,他全认得。

  姥姥是慈祥地注视,绛衣夫人含笑点头,三位姑娘目隐泪光,神色是悲喜交集,而又在目光中,流露出似海情深,默默地注视着他。

  三祖姨星眸如电,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个够。然后轻快地点头,含笑招手道:“俊哥儿。你过来。”

  文俊被她那风华绝代,而慈爱可亲的亲切语言所感,像是被催眠一般,徐徐走近,惑然轻问道:“老和尚刚才说的翠薇仙姑,是……”

  三祖姨笑问道:“孩子,他不相信吗?”

  文俊含笑点头,顽皮地轻声说道:“你……你倒像玉……丘姑娘的大姐姐,甚至比南宫大姐还……年轻些。”

  姥姥忍住笑向他说道:“孩子,别胡说,快行礼。”

  “孩子,老身岂能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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