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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第四十六章 犯众怒

  大雪仍在飞舞,大地像一片银色世界,她一身银装,即使走近至三五丈内,也不易被人发觉。

  她知道文俊功力已非昔比,绕道正西,再转头直奔后园,越墙而入。

  文俊正坐柳树下行功,他前面小池中的坚冰积雪,被他双掌徐徐按出的无声暗劲,化成了清水。涌出丈外又行凝结。他一面行功,一面留意四周动静。他行功之处,距围墙足有五十丈以上,中间果木甚多,视线被阻。

  李茹一入园中,百花洞天的奇学“飞行绝迹”举世无匹凌空向文俊练功处缓缓欺近,将接近三十丈以内,可看见柳树下的文俊头部了。

  文俊功力确是日进千里,突然警觉到正西雪落之声有异,心中一凛,倏然站起,向那儿看去。

  李茹见他站起,吃了一惊,也芳心大喜,知道他功力确是足可与自己不相上下,可能已被他发现了。

  行踪既露,她想悄悄退走,可是青影向上一腾,奇迅快疾地向她扑来啦!她想也来不及想,展开“飞行绝迹”绝世轻功,向西飞奔。

  文俊本来没发现有人,她由枯林顶端掩近,不易发觉,所以腾起空中察看。她心虚撤走,倒真被他发觉一个小白影啦!

  他练的轻功“九幽凌虚魅影”和儒林狂生所授的“御气蹑空”都是正宗的旷世奇学,功进一分,便加深一分。这时他展开御气蹑空轻功,竟然向电光骤闪。

  小小白影向西正飞射,快逾闪电,追了两三里,竟然又拉开一二十丈,只可看到一点点模糊白影了。

  他愈追愈心惊,几乎怀疑白影不是人,破空飞去,越林越陌竟似不沾地面,不沾枝借力,不是鬼吧?

  追出五六里,终于将白影追丢啦!他骇然地返回,偏搜径路,雪松枝脆,就找不到半个足迹了。

  他暗暗惊心,心说:“这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冲谁来的?我的处境危险着哩!好在练功时可随意收发由心,不然要在练功之时被人突袭,准够麻烦的,我得随时小心了。”

  李茹脱身后,仍由南面返回香闺,她芳心怦然,但也欣喜莫名,她证实了心上人功力将达由神返虚之境,焉能不喜?但欣喜中,也带有一丝恐惧,假使他仍和往昔一般,与天下武林为敌,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转眼新年将临,李府将有一阵子好热闹了,大户人家嘛!新年不闹还成?

  这一段日子里,文俊和李茹之间,由于接触频繁,双方之间心灵自然会逐渐接近,何况爱好相同呢?李茹是有心接近,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将女性的温婉本能,在不着形迹之下发挥无遗,有乃父乃母在,她和他谈琴棋书画,光有乃父在,她帮着乃父运筹帷幄,一盘棋令文俊兢兢业业;如果是两人独处,她是三个字,静、婉、柔;一颦一笑,无不令文俊怦然心动,嘘寒问暖,更令文俊心感。

  情之网逐渐收紧,文俊在对廷芝绝望之时,三神山的玉琴姑娘,中间梗着曾刺了他一剑的凤姑娘,他怎能到神山去找她呢?凤姑娘不是蓬莱的少主人吗?

  眼前的茹姑娘,音律之学比玉琴更精,更柔婉可人,而且相处的时日又长,他能不动心?鬼话!

  这天午后,文俊踏着初云朗日的阳光,手捧一束经过细心修剪过的腊梅,径往书房倏然而去了。

  书房门在他刚欲轻叩时,悄悄地拉开,他略一怔神,咎中已嗅到一缕极为熟悉直沁心脾的幽香,他心中暗笑。书房内静悄悄没有人影,他轻轻跨入,突然偷出右手,向门后伸去。

  一声轻笑,茹姑娘像只彩蝶儿,在他虎掌将及的瞬间,突向书案旁转去。她捧起一只本朝大内窑所出的景泰蓝花瓶,转身向文俊展开闭月羞花的微笑,喜悦地轻呼:“啊!多美的腊梅,俊哥,别放在书房里,你该给我的。”说着,盈盈走近,这些日来,他们亲昵得你你我我啦。

  文俊就她手上将花插上,一面笑道:“本来是想送给你的,可是我感一世上没有一种花可以敢衬你,只好留给我这凡夫俗子了。”

  “怎么?你说我不是人间凡物?”

  “介于仙凡之间。”

  “胡说!”

  她将花瓶放好,摘一朵初放的蓓蕾递给他,绽开令人感到飘飘然的甜美,依近文俊道:“只羡……人间不羡仙,还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较真挚,谁看见神仙是何种模样呢?”

  文俊接过花,替她插在鬓边。她双颊酡红,缓缓闭上双眸。文俊注视着她那扇形的长颊,和朝霞也似的粉颊,情不自禁,颤抖着双手,将她挽入怀中,感情地轻唤:“茹!”

  茹姑娘浑身如触电流,埋首在他宽阔的胸里,她感到天旋地转,用梦一样的声音,喃喃地说:“俊!愿花长好,愿月长圆。”

  “人生变幻。但是,茹,我会对这一天寄予厚望。”

  两人相拥良久,姑娘仍没抬头,好半晌又说:“俊,明晚是小年夜,你……你能来和爹妈团年吗?”

  文俊心中为难,这些天正是他练功吃紧之时,他怎能因一夕欢乐,而搁下功夫?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但钢铁的意志,亦难抵受情火的锻炼,不由低首沉吟。

  姑娘何尝不知他为难?只是情难自己,但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万万不可耽误他日常的功课,终于又说道:“啊!恕我,我不能耽误你的行功……你的正事,来日方……”

  文俊心中一震,“行功”两字他听的真切,出诸一个知府大人的千金闺秀之口,岂不可异?他打断她的话,轻问:“你曾说行功两字吗?你……”

  “俊,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有许多事瞒着我们,你的身世如谜行径怪异;俊,我好耽心啊!”她将话岔开,将大主题搬出来了。

  文俊只觉无比羞惭,她一家老小以亲骨肉待他,他却一直不吐真情,怎说得过去呢?便在她耳畔柔声说道:“茹,请恕我,我确有难言之隐,其实亦无隐瞒的必要。明日午后,我当和爹妈深谈,一吐衷曲。我其实姓梅,文俊是名,我父也是进士出身,只是生性耿介,未蒙外放而已,至于其中经纬,明日一并奉告。茹,明日你不必前来,有些事不宜惊扰你的。”

  怪的是姑娘毫无惊态,只偎得更紧,幽幽地说道:“我依你,俊。”

  当夜,文俊心绪不宁,他想……李正璞知道了他的身世和行事,该作何感想?也许会吓得赶他走路吧!李茹呢?她……他不敢往下想,叹口气道:“不管她如何想法吧!大丈夫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凡事不可勉强,我该找一个志同道合,能伴我仗剑遨游天下的伴侣,而不是深闺弱质!”

  想到这儿,他怀念起海天深处的丘玉琴,却又幽幽一叹,摇摇头,径往柳下坐下。

  真气一动,万虑俱消,灵台空明,立臻忘我,体内奇经百脉任意所之,神与意合,他已到了由虚生明之境界了。

  体外,真气在一尺以内结成一道无形的气墙,随着神意波动,他不敢用掌劲发了;因为力道太猛,他还无法将丈外的狂劲收回,势必发生冰雪爆裂的响声,那会惊附近的三个老园丁,甚至内院里的李大人一家大小。

  他双掌略向前伸,掌心向外,徐徐向前援推。丈外池中的雪花,突像被人用一块木板向外推一般,缓缓向外移。他吸入一口气,双掌向内缓收。前移的雪堆停止不动,而距身前六尺远近的雪花,缓缓向他身前移来。一推一移之间,中间现出一个阔有八尺的小坑,深有一尺。

  茹姑娘在香闺内,也是坐立不安,突然她和衣在枕畔,自语道:“啊!不知他是否也在想我?他是不是至今还未将恩怨了清,在隐姓埋名苦练绝学,要重出江湖报仇雪恨呢?看他日常举止中,功力已等非闲,即使言谈之间,也用‘胎息’之术控制呼吸,不知他到底在练什么奇门绝学?可惜!他功力似比我还高,一连三次都被他发觉,无法接近。师父要明春才能到来,要是师父来就好办了。”

  她又坐起,面对窗外注视片刻,突然转向到了衣橱房,一面取衣一面说道:“我一定要再走一趟,看个究竟,而且……而且看看他的身影也是……也是可以安心的事啊!”

  她用银帕包上一头青丝,将衣裳全行脱掉,只留贴身内衫,换上一身银色薄绸紧身,外罩披风,一面换一面微笑道:“这套紧身是新的,没带那讨厌的肌香,即使他在后追来,也不会知道是我。”

  银烛一熄,白影去似流星,老规矩向西走,再半途折回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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