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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当夜三更天,湖口官道有一条淡淡白影,向东冉冉逝去,快很令人无法分辨是人呢?抑或是光?

  而池州七星观旁,在武当出现的黑影,和另一个灰影在远远向六个人影工作之地,定神凝气觑探。

  初十日辰初,一艘大官船沿江而下,驶过安庆下游的浮州,船行似箭,向池州飞驶。午正刚到,大船将近池州下游七星山下。

  午初,七星山下上山小径,大踏步走着一个蓝衣少年郎,他就是应约而来的梅文俊,武林中誉毁参半的恨海狂龙。他一步步向上盘升,打量着四周形势,惑然地自语道:“这老杂毛竟然约定在这儿较量,委实令人难解。武当的七星剑阵威力骇人听闻,在这儿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施展呢。哼!假使他们仍用什么阵来对付我,要让他们得逞,除非红日由西山爬起。”

  他拍拍囊中的棋子,淡淡一笑,又道:“满天星罗,中夹折向旋针,人多正好派用场。可惜蓝羽毒鸩被死鬼卜世昌的霹雳毒针毁掉了。”

  七星观在山顶靠江一面,山上草本葱茏,大概土质甚松,草木特别繁茂。

  快接近山巅,已经可以看到七星观了。

  响起一阵清越的玉简声,七星观祭天坛之前,并肩卓立着一排老道。中间站着身穿大红法衣的玉道人,右道是天机三老,右首是地阙二仙,和一名恭捧着寒英剑的老道人。

  玉道人神情肃穆,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心中有点紧张,但并未现于神色之间。

  天机三老却怒形于色,被文俊斩掉右腕的赛纯阳清松,更是咬牙切齿,眼中怨毒的寒芒慑人心魄。

  地阙二仙也沉不着气,尤其是玄真子清真,他肩下挨了文俊一剑,恨不得把文俊食肉寝皮才肯甘心。

  日正当中,午正已到,文俊恰在玉简声落之际,踏入观门。

  观门走道末端,就是正殿前的祭天坛。文俊一踏上走道,两廊下的香火道人,由七星观主道净率领,同时稽首相迎。

  “无量寿佛!施主真信人也,恰是午正时分。”玉道人说完,与六名老道同时稽首一礼。

  文俊回了一揖,扫了玉道人一眼,再轻瞥两廊下二十余名道侣一转,徐徐发话道:“道长一代掌门,在下乃武林后学,焉敢失信?”

  “门规所限,未能远迎,施主海涵。”

  “自少林不问外事,昆仑西隐流沙,武当跃居武林六大门派之首,名门大派,自有名门风范,恨海狂人武林末流,岂敢奢望道长远迎?”

  文俊语中带刺,玉道人心中暗恼。

  “施主远道而来,请至客室待茶,休嫌简慢。请!”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用不着假惺惺,在下心领道长盛情。”

  “施主词锋健甚,贫道甘拜下风。”玉道人的语气变了。

  “在下不是斗口而来,道长见谅。当初汉江道中,贵门下道通道长,约在下于贵派三元宫一决。但不久之后,贵派俗家高弟湘江大侠谭瑞,又改约于鹤鸣峰一会。这次七星之约,算起来该是第三次了。在下似乎成了贵派玩物,动不动就约定时地,未免于理不合,在下有一事相商,道长尚望俯允。”

  “但不知施主相商何事?”

  “小事一件。在下既然来了,想道长绝不肯甘休,定然以贵派绝学与在下生死相搏,已无化解仇之可能。但在下适才说道,此举未免有失公允,七星观乃是贵派道院,在下不愿在此相搏,山下有一片平阳之地,大可十余亩,正适合贵派绝学玄门剑阵之推动,道长可肯与在下于山下一决?”

  玉道人大惊,心中暗暗叫苦。论身分,他是一派掌门,理应接受晚辈的请求,这是最起码的武林规矩,何况文俊的要求并非不合情理,势非答允不可啦!

  他心中大急,千百种念头齐闪,最后把心一横,心说:“反正事已至此,此间亦无外人,不允他之请,不会让人知道,自不会有损本门声誉的。”

  便呵呵一笑道:“施主既然来了,岂有更改场地之理?今日之会,贫道仗一把寒英神剑,一搏施主的天残,并未以玄门剑阵相难,观后有一宽阔草地,正宜两人一搏。施主既认为有失公允,下次就由施主相约,亦无不可。”

  文俊毕竟江湖经验不够,他七星占地甚广,认为可能内设机关,引人入伏。他在古圮楼石室之中,差点儿被绛衣夫人困死在内,所以他怕万一重蹈覆辙,岂不遭透?既然观后有空坪,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可不郑重付量,凭玉道人这块料,怎敢大言不惭单斗他的天残剑,有何可恃之处呢?

  另一个原因也令他自陷罗网,这原因就是太看重自己的信诺,认为这是大丈夫的行径,对方不允他就不再坚持。

  两人的声音都够大,可把隐伏着的人惊出一声冷汗。

  “那也好,道长请领路。”文俊上钩了。

  “施主难道不先歇息片刻?”牛鼻子心中狂喜,故作大方。

  “免了,道长请。”

  玉道人为免文俊生疑,首先脱下法服,露出袍内青色紧身裤褂,取掉九梁冠,接过老道递来的寒英神剑,用丝条系在背上。

  结束停当,向观中众道侣正色吩咐道:“本掌门即与梅施主至观后一搏,汝等不许插手,可随在身后旁观,也可增长见识。”

  文俊对一旁咬牙切齿的五个老道说道:“贵派天机三老与地阙二仙,在下还想请益一番。”

  “贫道如果失手,施主还有机会。”

  玉道人冷冷地说完,向观外伸掌往外请,说道:“请施主出观,由左侧花径往观后草坪,以免施主疑心贫道在观中设伏。请!”

  “道长请!”

  两人相距八尺,并肩出观。身后近三十名老道,则在后面三丈外尾随,鱼贯而出。

  观后,三方俱种有不少花木,原是观中道侣平时憩息之处,怪石形成古意盎然的假山。沿悬崖之旁,是一排高约人齐的翠柏,看不见柏外事务。地面靠北七八丈外,假山花木之后,是一块大约四丈的草坪,四周草高及腰,最外面仍是一园翠柏。

  初冬之际,除了翠柏之外,花木茂草皆已一片枯黄,寒风掠过时,呼呼之声尖厉刺耳。

  文俊留心周围可疑事物,可是他却没留意那些翠柏之外便是悬崖绝壁,更没发现假山之后隐伏着五个武林顶尖儿高手。

  众道侣在一排假山和花木之前停步,一字排开,挡住了身后的事务,也掩住了五个隐伏的形迹。

  玉道人与文俊仍往前走,到草坪中央止步。玉道人往右侧正东站住,文俊在西,中间相距约有一丈远近。

  两人面面向对,玉道人心中大定,含笑稽首道:“这儿人迹罕至,游客稀少,正是大好约斗之地。今日之会,贫道占地主之宜,略占上风,失礼之处,尚望施主海涵。在生死相搏之前,施主有何交代吗?”

  “在下四海飘零,恩怨已了,今日已无他求,没有任何琐事交代了。”

  “施主并非世外之人,难道世间无一可依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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