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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蓝衣人正是落荒而走的文俊,近日在江湖声誉鹊起的“恨海狂龙”。

  他一见凤姑娘半路折回,慌不择路往山上急走,山不高,但枯叶盈寸,枝密且脆。他内腑受伤,自然没有昔日灵光,正走间,足下一虚,踏在一个地洞里,重心一失,向前扑倒,压折了几株枯木。

  他心中一震,暗叫一声:“糟。”是的,糟得不可再糟!在他抹掉额上冷汗,回头从枯枝缝里向下一看时,心中一凉,叫若不迭。

  山下绿影快如闪电,正穿过枝梢向这儿掠来。满山落叶,连大石也没有一个,想躲委实不可能。他想:“这儿藏身不行,也许山那边或能藏匿。”不容他再想,拼最后残余力量,向山顶撒腿就跑。

  “是他!”凤姑娘老远便看到他那一身熟悉的蓝色劲装。

  由南路飞跃而来的淡淡身影,距这儿不远了。

  最后跟来的人影,是个老头儿,正是神秘香车驾车老头张大爹。他挟着芝姑娘一条玉臂,风驰电掣般而来。别看他年高老迈,而且还挟着一个姑娘,但身法之快,不亚于凤瑛两位姑娘,比淡淡身影也不会差得太远。

  芝姑娘一只手被挟在老人铁腕里,只觉耳中风声呼啸,足不沾地,恍若腾云驾雾,她几乎不能睁目。张大爹顺着小径飞掠,一面泰然自若地问道:“孩子,恨海狂龙是你的哥哥吗?”

  “是的,大爹。”

  “你姓徐,叫廷芝。”

  “是的,我已经告诉大爹了。”

  “你哥哥叫徐什么?这个你还没告诉我啊!”

  “叫徐廷芳,村里的人红呼他为长湖金童,他的水性委实不错。”

  “长湖金童?大家不是都管他叫恨海狂龙吗?”

  “啊!大爹是问俊哥哥?”她甜甜地,用梦也似的声音说道。

  “恨海狂龙是我另一个哥哥,更亲爱的哥哥。”

  “孩子,你把大爹说糊涂了,哥哥还有更亲爱的?”

  “是啊!大爹。”她粉面上泛起红潮,闪烁着亲密的光彩:“大爹,请问大妈她老人家好吗?”

  “孩子,托菩萨的福,她好。”大爹的脸上泛起光彩:“一年后,我可以和他团聚了,十六年了,好漫长啊!”

  芝姑娘不管什么老菩萨,什么十六年,这些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的思想全在心上人身上。她甜甜地说道:“大爹,请问大爹和大妈亲呢?不是与大爹的兄弟亲?”

  “傻孩子,你顽皮啦!”

  大爹不由笑了,突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肌肉凝结了。一丝恐怖的阴影爬上脸来,他用那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孩子,你是说,恨海狂龙不姓徐,是你的未来夫婿吗?”

  “是的,大爹,他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英雄肝胆,大丈夫,在我的心目中,他是神的化身。”

  芝姑娘已沉浸在虚无飘涉的幻想里,没注意大爹的声调和表情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可怜的孩子!”大爹喟然一叹,道:“我错了!”

  “大爹,你说什么?”芝姑娘没听清他说些什么,转首问道:“没什么,你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双!”

  这时,文俊蹿抵山顶,进不到一二丈他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向侧一倒,飞快地旋转半周,将身形硬行剎住。原来他已到了断崖边沿,走得急促,差点掉下崖去了。

  他身形一止,绿影已闪电似地到了,他蓦一咬牙,昂然站立,虎目中几乎出了火,怒叫:“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姑娘,恨海狂龙与你无仇无冤,你解我之围,我也曾救你一命,已无恩怨可言,你苦苦相迫,究意有何缘故?”

  凤姑娘本来毫无敌意,文俊这一气愤的怒叫,她自小娇生惯养,自视清高,几曾受过这等恶气?顿时勾起满腔怒火,粉面铁青,猛地娇叱道:“狂徒,你作的好事,还敢发横?你──你──”她翠袖一扬,正待拂出。“姐姐!”瑛姑娘惶极大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文俊傲岸地说道:“恨海狂龙已身受姑娘奇劲功力震荡了,不然,哼!你不见得就能伤我。”

  “妹妹,你让开!”她将瑛姑娘推开,面泛杀机地又道:“别认为你的天残剑如何了得,好,本姑娘就不用奇奥的功力伤你,以剑法取你性命,拔剑!”一声清越龙吟,青芒耀目,她已撤下腰中长剑。

  文俊傲岸一笑,也撤下天残剑,说道:“我是男子汉,你先出招。”

  “本姑娘如先出招,你连一招也挡不住。”

  “不见得吧。”他的剑先举,然后缓缓地垂下,降下七寸。

  “你太自信了,着!”青芒一闪,电闪而至。

  文俊一招“云封雾锁”刚到,青芒已神奇地穿透锈影,冷冷的剑尖,已经点到他的右胸上。他心中骇然,茫然地收剑入鞘,瞥了胸前的剑尖一眼,神色凛然地说道:“姑娘委实高明,恨海狂龙输得心服口服,你动手吧,在这荒山枯林中,该你神气了,哼!最毒妇人心,以杀人为消遣,你与双凶一霸毫无区别,歹毒且更过之。”

  “你这人面兽心之徒,至死不悟,端的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她气愤地骂,剑尖刺胸衣已抵肌肤,但他持剑的手却不住地颤抖,力道似已消失。

  “哈哈!”文俊突然狂笑,他虽感到剑尖儿传来的寒气,直侵肺腑,体内神奇的潜力,无法阻止这神芒暴射的千古神刀。可是,他自知必死,却毫无所惧。凤姑娘再也忍耐不住那顽强傲岸的神情,突一咬银牙,手上加了半分劲,剑尖无声地刺入一寸有余,她切齿地叫道:“淫贼,你死了吧!”

  “啊!”瑛姑娘尖叫一声,以翠袖掩面叫道:“姐姐!”

  姥姥面色凄然,悄悄转过身去,不忍卒睹。“淫贼!”文俊面色泛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梅文俊顶天立地,想不到竟然被人认为是淫贼,哈哈……”

  他口角流出一丝血丝,缓缓地闭上他的俊目,“锵鎯”一声,宝剑落地。凤姑娘面色泛青,以翠袖掩面,浑身颤抖,哀伤地说道:“你虽罪在不可容,可是,我……我……怎能抹去心中的隐痛啊!你安心的去吧,我……我为你守心孝三年!”

  文俊胸前血流如注,鲜血染透胸衣,直滴落枯草之上,染红了一大片。他内腑本已受伤,这一来顿告不支,他神志已经模糊,踉跄向后退,仍本能地哑声自问道:“我……我是淫贼吗?我……我是……淫贼……吗?”

  “你不用说了,五老峰下官道古松林中,我亲看你作出那伤天害理之事,我的心为此而碎!”

  “等一等,这是一场误会啊!”声音传自岗下,淡淡的彩影已神速的向上奔来。

  “五老峰下官道古松林,天呀!”文俊拼力大叫。

  “那红燕子身中奇毒,我冒死救她,竟然……”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凤姑娘尖叫一声,向前一扑,姥姥眼明手快,飞掠而出,在崖下一丈左右抓住了她的右手,大袖一拍土崖,前纵八尺,再向下一震,倒飞而起,好俊的“龙腾飞霄”绝世奇功!

  崖上站着一个身穿彩裳,面覆青纱的姑娘,她仰首问天,凄切地说道:“我晚来了一步!晚来了一步!今后,忧愁哀伤将不再离开我的心,一切希望将化为泡影!”

  “姥姥,他……他……”凤姑娘倒在姥姥怀中,绝望地叫。

  “孩子,节哀吧!百丈高崖,下面是江流滚滚,他,唉!不粉身碎骨,也沉尸江底。”姥姥哀伤地答。瑛姑娘掩面饮泣,她的心已被撕的片片而碎了。

  “姥姥,他说古松林的事,他是救人。”凤姑娘饮泣着说。

  “是的。”彩衣姑娘突然答话道:“红燕子是阎王令的人,身中奇毒黑龙淫液,这毒物是百毒书生所放。他不该面冷心慈,不但不承人之危,且毅然施救,想不到却因此惹下了杀身之祸。”

  “姑娘,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姥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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