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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她自己也笑道:“要用千斤坠才行,但真气别说逆运,就正运一周天也不是易事,真不易呢!”重新再来一遍,这次没跌倒,但也挣得玉面上隐泛汗光。

  第六式是双腿前后贴地伸直,双手在顶端合十,仍是坐式,这也不易,她摇头叹道:“逆行简直是妄想。这下三式是一缕分行,该没有困难,且试试看。”随即双膝并跪,缓缓向后倒去,直至光头放在足心上。双手合什,向内一翻,指尖指在心坎穴上。她坐起长吁一口气,叹道:“这简直要命,苦不堪言,真气要成一缕分行百脉,不可能的。怎静得下来呢?”

  文俊许久没说话,这时憋不住插口说:“只要工夫深,铁杵也可磨成针,不可能要成为可能的,全在一念之间啊!”

  玉面观音赞许地望着他点头说:“谢谢你。三年之期不算短,但愿如此。”

  第八式更难,双手以腕着地,身躯向上翻,双足落于顶门,脸部几与地面接触。

  粉面观音咋舌道:“这能支持多久?别说真气一缕,就是用全力运转也够费力啦!岂不是作弄人么?”

  玉面观音额上见汗,喘口气再演第九式。只见她仰面卧倒,双手中指着地,双足重迭架起,仅右脚跟着地,整个身躯悬空。这比铁板桥还难。

  九式演完,她坐起整容说:“九式并不算神奇,难在真气运行不能有万一差错。尤其是中式真气逆运,这犯了武家大忌。如果本身真气未练至随心所欲之境,万不能轻于尝试,枉送性命,我们似乎在冒险,练与不练,请问两位师妹有何高见?”

  两人心中打鼓,迟疑不敢遽答,室中气氛异常沉重,大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半盏茶时分仍无人答话。

  文俊不懂这些玩意,但他聪慧异常,他心中在默念心法要诀:“……静中生明,循序渐进…心如止水,以神御气……逢困龟息,如泉如渗……”

  他开言打破沉寂说:“这并不难。这九式并非一气呵成,而是逐式分练的。心诀上不是说静中生明,循序渐进么?困难是有,不然不会有逢困龟息,如泉如渗的说法……”

  玉面观音恍然大悟,抢着说:“是啊!龟息是借典。意思是如逢困难,不可勉强,须用导引之法,以神驭气,如泉之自涌,如水之细渗。”

  笑面观音也笑道:“不错!以第一式来说,右足前举,注意力在足尖,真气自然会直贯趾梢的,而后上运十二重楼,这其间定然困难重重使练成后,真气定能收发由心,事半功倍,就看怎样冲破这一难关。我们且记熟九式和要诀,再循序苦练,一人练功,两人护法,以防真气走岔,逆流难控,师姐认为是么?”

  玉面观音还未回答,粉面观音却抢着说:“管它是与不是,尽一年工夫试试再说。”

  文俊微笑道:“师姑错了,要练就倾力以赴,绝不能半途而废,怎说试试呢?”

  笑面观音就在他身畔,她猛地一伸手,将他挽入怀中,“啧”一声亲了一个响吻,笑道:“小精灵,教训得好,谢谢你啦!”

  文俊被窘了个满脸通红,他本能地想挣扎,可是却动弹不得。俏尼姑的手腕像道铁箍,手指按在他的肩中俞和肩外俞两穴上,身躯早软了。这教他大吃一惊,暗说:“这花朵也似的人儿,怎会有这么大的手劲?真令人难信!怪!”

  红日已上了东山,已是辰牌时光。

  玉面观音站起说:“别谈心法了,找食物去。包裹内干粮所剩不多,我找野味去,三师妹可整治炉灶。”说完,拾夺衣履出室去了。

  笑面观音一拉文俊衣袖说:“走,到后殿找炉灶。”

  巳时初,玉面观音提着一串鸟儿兔儿回来,见粉面观音正在提腿下腰,正练九如心法的前三式。

  粉面观音浑身大汗,喘着气说:“真难呀!师姐。第一式运气一周天,不是忘了手少阴肾经就是是太阴脾经运行受阻,怪事!”

  玉面观音丢下野味笑道:“要不还配称武林绝学?亏你说出口。”

  一连两天,三尼隐藏在破寺中,白天四面戒备,晚间四出踩探,在村中偷些鸡鸭和米面充饥倒也相安无事。

  第三天午间,玉面观音带文俊至后山打猎,回来时神色紧张对两师妹说:“后山断崖左近,我发现了不少足迹,乡下人没有抓地虎快靴,显然是江湖人所留,今晚我们得警觉些。”

  粉面观音寒着脸说:“为免暴露行藏,见敌即下杀手,要让他们漏网,那可是后患无穷。”

  玉面观音又说:“俊哥儿身手不凡,聪慧异常,我们三人倒得好好培育他。为免意外,素师妹多费心,万一有警,敌势过强,由师妹背他远走。三天后大家在襄阳西门外松林会合。如届期不见,则七月中在老河口对岸见面。”

  两人点头称善,让文俊去整治食物,三人又计议些小枝节问题,决定明天动身,沿汉水入陕到大巴山觅地潜修,功成再出江湖。

  夜幕临大地。破寺中三尼神色肃穆,笑面观音将文俊挽在身畔,神情惨澹地说:“俊哥儿,今晚恐怕有麻烦,万一强敌来袭,我负责保你的安全,不管任何惊扰,记住不可远离我的身畔。天可见怜,如得平安无事,我们就避到巴山深处潜修,练好九如心法,你愿随我们去么?”

  文俊和三尼共处三天,三尼都十分爱惜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像慈母一般的照料他。他自小饱受后母虐待,不期而然对三尼生出无比的感情。笑面观音一说,他只觉气涌如山,剑眉一轩,说:“素师姑,我不需你分心,贼人们要不来便罢。要来的话,我可以挡上一挡。可惜,我的打狗棒丢掉了。”

  笑面观音急道:“使不得,那些江湖恶寇个个了得,你怎能和他们拼命?你要不听话,我得把你点上穴道背上。”说完,便去将被单撕下两条,准备背文俊之用,岂知文俊却慌忙溜走,说道:“素师姑,我听话就是,我跑得快,不用背。”

  站起来他几乎与笑面观音耳根那么高,怎肯让她背着走?所以他急了。

  新月落下西山,室中人早已结束停当,玉面观音在外巡逻,两尼在室中打坐,文俊就躺在笑面观音身畔,好梦正甜,已经三更将尽了。

  “哇哇哇”一砗乌鸦的啼声发自长空、凄厉而又充满哀愁。那是夜鸦的悲鸣,惊醒了甜睡中的小文俊。

  他睁目一看,室中其黑如漆,但他的目力异乎常人,夜中可以明察秋毫。室中两尼静静相背而坐,呼吸似乎已经停止,但那双寒星也似的凤目,却紧紧地盯住窗外,显然她们并未睡着。

  笑面观音的一只玉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胛上。一丝幽香传入他的鼻端,她手上似乎传来一道温暖的热流,直传到他内心的深处,他只觉眼中一阵润湿,难以自已。

  他感到难受,也无比安慰,随之百感交集。在家中,后母视他如眼中钉,他像是处身在水窟里,冷酷而又凄迷。

  在这短短的三天中,三尼不过是些陌生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而且对他备极关怀,如慈母之对爱儿,不渗一些儿虚假,今夜面临暴风雨的时光,三尼犹一再以他的安危为念。他只觉肩上的那只温暖的手,就是慈毋在天堂伸下来的,把慈爱传到了他的身上,温暖了他的心。念此,不觉感上心头,热泪盈眶。

  他从小被锻炼得十分坚强,感情不易外露,他想吻那背上的手,但却未付诸行动,任由热泪缓缓地流。

  良久,“吱”一声响,一只猫儿大的老鼠由窗外窜入,没入黑暗中去了。两尼似乎心中一震但未出声。

  接着山风突起,劲风透过窗棂,呼呼作声。十数道黑影,无声无嗅地穿窗而入,掠过两尼顶门,又由对面窗口中消失。原来那是巨大的蝙蝠。

  文俊只觉背上的手一紧,突又一松。他只道有变,出了一身冷汗。“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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