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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别逗大哥了,快去设法,我和大哥就在左侧密林中等你。”拉着文俊的去袂向左便走,并对他噗嗤笑道:“你呀!真是实心眼儿,比乞讨更好的办法多啦,你等着吃就是。”

  文俊没做声,但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一到树林,便和文俊分头搜集枯枝,在溪旁生起火来。

  不久,一条灰影如飞而至,那是廷芳。他胁下挟了两只大母鸡,已被他捏断了脖子。三人七手八脚将鸡剖了,调好黄泥裹上,烧了半个时辰,直至可以闻到香味方罢。

  三个娃儿狼吞虎咽将两只大母鸡送入腹中。六月末,夜黑如墨,天上云层甚厚,连星光也没有。

  三人净过手脚,文俊向西南黑黝黝的山区一皱眉,轻声说:“芳弟,这里到荆山不知有多远,山连山处处奇峰,晚上真不易找。我们都未到过荆山,你想连夜赶去么?”

  “算啦!”廷芳耸耸肩说。“我和小妹都人地生疏,连方向也摸不清,这么黑,不去也罢。倒是今晚得在这儿露宿,村里找不到空屋。这个小村的人相当剽悍,不怕鬼神,连庙也没有一个的,我们就在这儿露宿好么?”

  小姑娘不在乎,文俊自无异议,他说:“北面林缘有块野茅地,正好歇息,草地不怕蛇豸,我们去收拾宿处。”

  三人便向野茅地奔去。草深及腰,十分繁茂,文俊和廷芳一同拔草,在平坦处铺上,片刻便成了一个大草窝。

  这时将届三更。三个娃儿心目中并无男女之别,让廷芝睡在中间,文俊、廷芳睡在两侧。六月天,虽在露天之下,仍然暑气迫人。

  廷芳兄妹俩心无旁骛,早已酣然入梦,只有文俊仍然在闭目冥想,无法入眠。

  一月来,自谋生活的结果,把他锻炼得更坚强。今天死里逃生的经历,却使他悚然惊心,他感到人海茫茫中,并不是他所想到的那么美好,和平与安乐。相反的却是危机四伏,险恶重重,稍一出错,立时有杀身之祸。

  他感到大惑不解的是,自己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毫无仇怨可言,更谈不上任何牵连,为什么他们一再向自己下杀手呢?怪事!

  再又想到廷芳兄妹,这次如果没有他俩及时援手,恐怕结局难以想象啦!就算不死也得和大洪三虎一样,丢掉一条胳膊了事呢?

  想到这儿,不由自主抬起了左手,暗说:“好险,还在哪!”

  侧首向身畔的兄妹俩看去。他的耳目特灵,目力尤佳,黑暗中纤毫毕现。只见兄妹俩睡得特别香甜,秀脸上似含笑意,呼吸无声,胸间起伏特慢,证明他俩的呼吸持别深长。

  他想:“这两位义弟妹也真怪,偷离父母膝下近月,竟然毫无归念似的,小小年纪,身手竟那么高明,敢跑到武当山去胡闹。像神鞭伽蓝那两个凶神,也被他俩戏弄。假使我也有他们这一身好武艺,不是可以天下去得么?”

  他正在沉思,猛听十丈外密林中,似有凛凛风声传出,侧耳凝神再听,却又寂然无声。

  片刻,飕一声微响,树枝一阵颤动,枯叶簌簌作响。他还未转念,眼角黑影一闪,一个庞大人影在左侧上空一闪而过,高约两丈余,“唰”一声轻响,扑入林中霎时不见。一阵枝叶微动,随即寂然。

  文俊目力奇佳,黑夜中纤毫难隐,他已看清那是个身背钢刀的黑衣人。心中一凛,忙轻轻抬起身子,轻摇廷芝的小手,目光仍向四周搜寻。

  廷芝被他一触,她反应奇敏,在梦中猝然扔手坐起,差点儿小巴掌劈在文俊的左颊上。

  文俊不等她出声,附耳轻说:“快叫醒芳弟,刚才有背刀大汉扑入林中,林中也隐伏有人,不知干什么的。”

  话一落,十丈外“唰”一声响,又是一条黑影划空而过,也向林中扑入。

  廷芝出身武林世家,江湖典故此文俊懂得多,赶忙伸小手将他按倒,轻声附耳说:“噤声!”

  转又去拉醒廷芳,轻声说:“哥哥,附近发现夜行人,快起来准备。”

  兄妹俩悄悄爬起,廷芳附耳叮嘱文俊道:“等会儿要是发生变故,切记不可出声,就在这里等我们。”

  廷芳猛地一长身,双足疾点,人已在茅草顶端掠出。

  就在他掠出丈余的瞬间,蓦地里林中响起一声暴喝:“打!”一丝白影随声而至,向廷芳疾射。

  廷芳的身子着实了得,他怒叫道:“好贼!干吗突下毒手?”声出人闪,向侧方倒去,足一点地即贴地飞掠,电光石火似的隐入林缘不见。

  廷芝也在同一瞬间闪出,自左侧没入林中,快得像只小老鼠,看得文俊称奇不置,暗中咋舌。

  廷芝一进林,火速向右一抄,想接应乃兄入林。等她一到,林缘已经动上了手,一个身穿黑灰色夜行衣的操刀大汉,泼风也似将廷芳由林缘中驱出。

  小姑娘人小鬼大,不慌不忙拾起一把碎泥,抖手向黑衣大漠身侧打去,人也闪到那人身后。

  她正待抢近,猛听黑衣人怒叫:“三弟,身后有人,毁了他。”

  小姑娘还未欺近,树上唰一声扑下另一个黑衣人,白晃晃的长剑当胸点到。她嘻嘻一笑,晃肩旋步疾闪而进,另一小手中的泥团也脱手飞出,身形向下一伏,手一触地,双足贴地疾扫大汉下盘。

  大汉一剑扎出,一看对方竟然高不过三尺,弄不清是人是鬼,眼一花人便失踪,胸前同时挨了一团碎泥,只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慌不迭向右一闪,撤剑护胸,“叭”一声闷响,左足迎面骨挨了一记重击。

  小姑娘的小小弓鞋不等闲,乃是埋了钢尖儿的小蛮靴。迎面骨是三角形的,肉少得可怜,两下里一接触,他怎吃得消?痛得他“哎…”一声狂叫,撒手丢剑倒地。不等他叫出第二声,“叭”一声响,腰杆上又中了一脚。他再也叫不出来了,骨碌碌滚了三个翻身,始被树根挡住,寂然不动。

  小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起地上长剑,剑比她的身躯还长,相当沉重。但她不在乎,飞快扑出林外。

  林外草地里,廷芳仗一身奇妙轻功四处乱窜,滑溜如蛇,乘空儿拳脚齐施,把那夜行人逗得怒叫如雷。

  小姑娘扑出不到两丈,蓦地感到脑后生风。她不愧是九现云龙的孙女,猛地一伏身,长剑一招“迥风拂柳”向后一拂一撩,身随剑转向上翻起。“铮”一声金铁交鸣,小姑娘的身形,硬生生被震得横飘五六尺,将茅草压倒了一大片。

  暗袭的也是一个黑衣人,手上的沉重鬼头刀也被震得向左上方一扬,人也横移五步。他刚将身形稳住,小姑娘已如影附形反扑欺到,娇喝道:“你找死,好不要脸!”声出,长剑已贴地而至。

  黑衣大汉吓了一大跳,钢刀“金锁坠地”向下一掠,口中大叫道:“大哥,是一个娃儿,快些收拾他们,免误大事。”

  “这个也是娃儿。”那边的大汉也在叫。

  “滑得紧,真不易摘掉他的小瓢儿。哎唷……”

  他这一叫嚷,手脚未免慢了些。廷芳乘机穿过刀幕,闪到他身侧,小拳头突出一记“毒龙出洞”,一下子挡在他左胁下,只打得大汉狂叫出声,踉跄退后三步,顺手一刀扫出,想将廷芳削成两截。

  廷芳见好即收,一沾即走,溜到一旁拍手大笑道:“差点儿,没砍着,该下些苦功啊!”

  “小狗找死!”大汉怒叫如雷说:“你是干甚么的?”

  “干什么的?你可管不着。”廷芳蹲下去抓起一团碎泥,接着骂道:“一见面你就打小爷一镖,你才是找死!打!”

  不等大汉冲到,双手左右齐挥,碎泥挟着呼呼风声飞洒而出,人也滴溜溜左闪右折抢进。

  大汉黑夜中心里发慌,不知对方的暗器是什么歹毒的玩意,嘿了一声舞动钢刀护住头脸,向旁躲闪。

  这可好,全落入小家伙的算中,他已先期欺近,手足齐飞,左手一晃,左足同时踢中大汉握刀右手腕,钢刀脱手,小家伙得理不让人,右手疾挥,“啪”一声脆响,大汉挨了一记重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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