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云中岳 > 剑海情涛 | 上页 下页


  文俊被掼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五官被泥浆灌入,着实不太好受,狼狈地爬起,冲那狂奔而去的人马背影恨恨地骂道:“你这恶贼该死,总有那么一天,哼!”哼什么,他没说。

  走上大路拾起打狗棒,步到小溪流中脱下破衣裤,洗掉一身泥浆,绞乾穿上。他只有这一身破衣,要换事实不可能。幸好腰带上那包宝贝食盐是用油纸包好的,这东西没丢失,他倒没有什么牵念,穿着湿衣重行上道。

  烈日当头,炎热难当,他虽不畏寒暑,但大太阳着实讨厌,他心说:“到荆州府还远呢,午餐且在这儿解决吧!这一带林深叶茂,大概鸟儿不少。”

  连奔带跑到了小冈下,官道傍岗而过,一座树林直向身后寂伸,也将官道吞入林中。

  文俊先到林缘拾了十来只碎石,绕着林缘蛇行鹭伏搜进。这一带斑鸠儿特多,吃饱了稻粒到处咕咕乱叫,求爱之声此起彼落。

  他可不管它们求爱不求爱,觑准目标双手齐出,石到鸠落干脆俐落,片刻被他打下了六只肥鸠儿。再搜集枯枝钻木取火,在溪流边洗剥鸟儿涂上盐巴。先烤两只饱餐一顿,再将其余四只烤好,找藤条儿穿上挂起,就在近官道附近躺倒大睡其觉。

  一月来,他在山区就是这么打发日子的,自找野物充饥,生活倒过得相当写意,得到许多求生的常识。

  不久,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北面传来,他耳目特灵,马在三里外狂奔,便已将他惊醒。抬起身子一看,只见北面官道上尘头大起,三匹枣红健马衔尾向这儿急赶,马上人全是穿着青色劲装大汉。

  看看临近林缘,猛听最后那马上大汉大呼道:“兄弟,别让那小子入林,无毒不丈夫,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快!用暗青子招呼他。”

  声未落,从中间那大汉手中飞出三道白影,快如闪电直奔最前面那一人一骑,在尘影中一闪即至。

  最前那人身手相当了得,并没回头看,扭腰闪身并扬鞭反抽。马鞭子抽落一枚白影,蹬里藏身躲过第二枚,可是人家已经存心制他于死命,岂容他避开?第三枚白影贴鞍而入,贯入下身穴道。

  蓦地里传出一声厉号说:“这就是你们自命白道……的好汉……我左如龙……”话一出,马仍疾奔而去,但人已被拖翻马下。

  中间那匹马向前一冲,马上人向上一滑,好俊的功夫!尸身刚一触地,便被他一把揪住,重又滑上鞍中,将尸首搁在按前。马仍向前狂奔,三匹马穿林而入,沿官道向南急驰,片刻即蹄声杳然。

  文俊目睹这场残忍的凶杀发生和终止,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暗说:“这是什么人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白道、暗青子,又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血海深仇值得杀人呢?”这些事都不是他那小心灵可以想得通的,想不通就只好不想,怀着满腹疑团,赶忙拾起打狗棒,提着熟斑鸠儿,急急忙忙向南走上官道疾赶,愈想愈心寒,他要赶快离开这不祥之地,倒真被他躲过了一场凶险。

  他走后不久,北面也奔来三人三骑,见了地下的蹄痕和血迹,三个劲装大汉便下马搜遍这一带山林,直至日影西斜。三人三骑方向南追赶。

  要是小家伙仍在当场,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文俊一阵紧走,过了一林又一林,十余里后山岗将尽,又钻进一座古林,半盏茶时不到,古林将尽,蓦地里听到林外蹄声响起,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念道:“一鹤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叹望我来,应攀玉树长相待。”念完,幽幽一叹。

  接着响起另一个洪钟也似的嗓音哈哈大笑不止,打断了先前那人的深长叹息,声薄云霄,可裂金石。

  文俊可吓了一大跳,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深怕又碰上倒楣事,慌不迭窜入林中,爬伏在一株大树后,偷偷地向外瞧。

  笑声伴着蹄声,缓缓进入林来,笑声一落,粗豪的语音随着响起,说:“贤弟,往者逝矣!来者可追。为了那只烂草鞋,你竟然神魂颠倒,何苦来哉?俏妞儿江湖中车载斗量,放心啦!全在愚兄身上就是。只要咱们能找到荆山老儿,夺得九如玉佩,保证替你找个如花似玉,那比烂桃儿强上千倍的嫩蕊儿,走啦!”

  文俊心中一动,瞎说:“怎么?又是九如玉佩、荆山、荆门山;九如玉佩是什么东西呢?”

  荆山和荆门山他是知道的,荆门山今早他曾经走过,荆山更是大名鼎鼎。在春秋出了一块璞玉,就是蔺相如完璧归赵那只“和氏之璧”。身为湖广人要不知荆山,那是白活了。至于那什么烂草鞋烂桃儿,却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事。先前那人所念的诗,他倒懂得,那是李白的怀仙歌的前半阕为何与烂桃儿连在一块,他可大惑不解。

  他正在想,又听先前那清越的声音似乎喟然长叹,接着说:“大哥,男女间的事,你是个门外汉,你不会懂亦不能懂,说也徒然。总之,小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唉!天下之大,何处可觅她的芳踪呢?”

  “不懂也好,愚兄乐得轻松,至少嘛,不会像你那么整天愁眉苦脸,魂不守舍,你呀!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粗豪的嗓音,震得飞鸟惊慌飞窜。

  两人谈谈说说,已经入林到了近旁,蹄声倏止。

  先前那粗豪的嗓音又说:“燠热难当,咱们且歇息一会再走,这儿到荆门山不过一二十里地了,天黑前再赶到荆门山,由后面抄出荆山背侧,打他们措手不及,不亦乐乎,哈哈!”

  两人翻身下马,清越的喉音又说:“假使双凶一霸都来了,大哥,咱们还是袖手旁观算啦!老实说,合咱们哥俩之力,还是如卵击石哪!”

  “贤弟,别长他人志气,明枪易躲,双凶一霸再狠,也难逃咱们……”声音渐低履声橐橐,愈来愈近。

  文俊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听语气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不由他不惊,定神偷偷地向外瞧,心里更是吃惊。

  只见两人正步入林来,前面那位年纪约四十有余,身材修伟,满脸红光,国字脸庞,一字浓眉大环眼,狮鼻海口黑虬须,眼中神光外射,两太阳穴高高鼓起。身穿青绸子对襟劲装,青绸帕包头,足下是鹿皮短靴,靴跟银色马刺闪闪生光。腰中带上围着一条粗如鸡卵的九节钢鞭。乌光闪亮,端的神气万分。

  另一位截然不同,白净面皮略泛青色,剑眉虎目,鼻梁挺直,倒也一表人才,可惜双唇其薄如纸。身材修长,黑漆长发挽在顶端,系上青绸结,身穿对襟劲装,胁下挂了个大革囊,腰悬长剑。

  两匹枣红健马只能看到八只马蹄,停驻路侧。

  两人一入林,红光满脸的黑大汉有意无意地,向文俊隐身处瞥了一眼,停身向白脸大汉呵呵一笑道:“贤弟,荆州府那些高人们,今天因何一个不见,你猜是为什么?是不是让双凶一霸吓跑?”

  白脸大汉嘴唇微动,不屑地说:“反正他们已得到确实消息,为了九如玉佩,谁不争先恐后追踪前往?双凶一霸……”

  声未落,猛听北面廿余丈林木深处,响起一声哈哈狂笑,灰影乱幌,由外窜入三个满脸虬须的黑衣大汉来。

  一个个像貌狰狞,背插钢刀,年在四十上下,并肩儿一站,冲着两人狞笑不已。

  现身身法之快,几如鬼魅幻形。

  两人似乎初闻笑声时神情紧张,但一见来人身影,神色顿舒,红面大汉呵呵一声笑道:“不打紧,不是双凶一霸的走狗。双凶一霸四个字,只要不让他们的狐狗们听到,天下人都可以说,性命也丢不了。”

  白脸大汉双手一背,鼻子朝天冷哼一声,阴沉沉一字一吐地说:“原来是大洪山汪当家的,不愧称大洪三虎,难怪轻功如此高绝。可惜!一纵只有两丈余,还得痛下功夫。”

  嘴在说,眼光却向顶上枝叶瞧去,神态狂傲已极。

  大洪三虎同时气往上冲,中间那位大汉环眼一瞪,跨前两步嘿嘿冷笑道:“阁下好狂的口气!既知汪某名号出处,定然是江湖有头有脸人物。恕在下眼拙。请亮万儿,汪某领教。”

  白脸大汉蓦地一沉脸,双目寒光暴射,寒着脸厉声说:“滚你娘的万儿千万,二大爷不屑与你缠夹,凭刚才你三人藏头露尾觑探,更狂笑现身示威,这就足够留下你们三个驴头。但二大爷今天有事,不想动手动脚,给我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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