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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又是三更天,淮海旁的临淮县城,耸立在城墙上观风楼内,透出隐约的灯光。

  守城和守阁的兵马都睡着了,谁去管这不许闲杂人乱闯的观风楼是否有人?

  两个人席地而坐,点了一根烛,地下摊开三张书信般的柬帖,画了许多只有懂的人才了解其实含义的符号,旁人看了,一定认为是小孩子信手涂鸦的鬼画符。

  “三件买卖,期限相错不远。”那位戴了头罩,仅露出双目的人指指点点:“资料、花红、期限等等,都在符记上,你老兄过目。”

  对面坐着的人,一身黑,也戴了头罩,仔细察看三张符记。

  “新郑老槐庄贺远年。”这人拾起第一张符记,用怪怪嗓音说:“花红三千两,不干,这笔买卖回绝,不加考虑……”

  “事主说,必要时可增至五千。”那人急急地表示,居然有讨价还价余地。

  “免谈,在下无法向黑豹启齿。”这人斩钉截铁拒绝:“黑豹不杀正人君子,这是他的金科玉律,贺永年也许有点嫉恶如仇,难免有时涉有武断是非之嫌,但仍然算是正人君子,我了解这个人。”

  那人接过符记,信手撕成碎片。

  “炼魂仙客于道全。”这人念第二张符记,信手递给那人:“黑豹已经宰了这个人,你的消息欠灵通。”

  “宰了?可能吗?”那人眼有疑云。

  两个妖道被杀,目击的人不敢张扬,外界只知道无极真仙死在黑豹手中,再就是中介人这笔买卖,洽商在两妖道升天之前,即使知道死讯,也来不及更改了。

  “不信你可以向南京的人打听,这笔花红你瞧着办好了。”这人拾起第三张符记:“天骄欧良……”

  “怎么啦?”那人问。

  “新任的铁血门门主。”

  “有困难?”

  “当然有困难。”这人说:“黑豹两度入京,杀掉老铁血门门主三绝秀才,再杀新任门主,需三度入京,怎会没有困难?”

  “该回绝?”

  “这……”

  “花红极高,可否请老兄先与黑豹商量?”那人有点焦灼:“好在期限很长,也许可以过一段时日……”

  “好,我也许作得了主。”这人说:“看两万银子份上,黑豹不会拒绝三度入京,我想,我知道事主是何来路了,加两成佣金,能出得起两万五千两银子的人,举目天下屈指可数,哼!他们好大的胆子。”

  “老兄怀疑是谁?”那人说:“我的手下接洽的事,我从不过问的。”

  “雇请黑豹杀三绝秀才的同一批人。”

  “天龙地虎?”那人大吃一惊:“算了算了,回绝也罢!这些人惹不得,上次他们杀人灭口的手段不象话,我可不想被灭口……”

  “接下这笔买卖。”这人沉声说:“出面的人,不会是天龙地虎,哼!他们用的是一石二鸟的毒计。”

  “怎么说?”

  “要找出黑豹的根柢,替他们被杀的首脑报仇,从两处地方下手,一是从你们中介人身上追,一是京都布网张罗等黑豹送死,如果不成功,至少可以杀死他们的死对头新铁血门主。铁血门一直是天龙地虎发展的最大威胁,花三五万银子除去劲敌的首脑,值得的。”

  “可是……”

  “只要你和你的手下,能周详地部署,免蹈覆车之鉴,他们怎能循线掘出你们的根来?放手去干啦!事先已知道底细,还想不出对策吗?”

  “对,他娘的!斗法就斗法,谁怕谁呀!”那人兴奋地说:“这些杂种还真难缠呢!哼!他们敢在老虎嘴边拔毛,咱们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错了,他们要拔黑豹的毛。”这人眼中放射出可怕的幽光:“反正他们有的是造孽钱,一石二鸟的毒计成功,不但报了仇,还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天骄欧良的才干,虽然比三绝秀才差了那么一段距离,但任副门主时,表现就可圈可点。

  “除掉天骄,铁血门就没有后继的人才了,天龙地虎就可以在京城内,替曹家四大天王放心大胆招兵买马建立根基啦!”

  “什么根基?”

  “造反的根基。”

  “什么?老天……”

  “不关你的事,千万不可张扬。”这人挺身站起:“好好部署,千万小心,回对方的答复,期限是两个月,六月底不成功,退回一半预付的花红。”

  “是的,这……要不要提高花红?”

  “不必了,你知道提高之后,他们便会起疑,布置就会更为加强,对黑豹不利。”

  “好,我这就按规矩进行。”

  “祝顺利,告辞。”

  “好走。”

  ***

  两个月,期限长得很呢!

  次日,一匹健马取道颍州出境,奔向河南。

  骑士是扮成了浪人的李平平,这次,他的名又改了,叫李再平,年龄也从二十四岁改为二十八岁。

  李平平、李不平、李再平,就是这么一回事,闯荡江湖的人,谁又没有几个假名?有些人甚至连姓也改了,甚至连成名的绰号也加以放弃呢!

  在南京,他就知道夺魄魔女到河南去了,他要追上前去,看这魔女到底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夺魄魔女从不掩藏身分,驾轻车遨游,不难打听出行踪,所以他一点也不焦急。

  踏入河南境地,稻田没有了,麦地里一片青葱,五月初,是旅客最惬意的季节。

  他的江湖门栏精,一到陈州,便打听出九灵宫的人,在三天前经过郾城,向许州走了。

  马比车快,一个人沿途少麻烦,第五天,便在虎牢关,追上了向西急进的两辆轻车。

  ***

  轻车在艳阳下向西急驶,随车的男女因沿途增加,目下已增至十八骑,大概是魔女沿途召集,或者闻风赶来助拳的人,可知魔女在江湖的号召力颇为强大,九灵宫的声威有目共睹。

  这条东西大官道是交通的大动脉,车马与步行的旅客络绎于途,往来的旅客很少过问旁人的事,匆匆赶路谁也不留心过往的人是老几。

  轻车超越五名骑士,五骑士四高一矮,都佩了剑,鞍后有长程的马包。

  五骑士并不急于赶路,而且客气地让至路侧,让轻车超越,不介意轻车掀起的尘埃。

  第一位身材高的骑士,瞥了车厢中的图案一眼,那是一个朱漆圆圈,中间绘了一座宫形黄色图案的标志,相当醒目,内行人一看便知轻车的来路。

  “小心。”骑士缓下座骑,向后面身材矮的骑上说:“九灵宫的人,夺魄魔女的轻车,咱们落后远一点,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穿女骑装眉目如画的女骑士说:“这种人,离远一点免生是非。”

  是一个不想惹事招非的好女孩,通常这种才貌出众,会些武功的年轻少女,具有好胜逞强的坏德性,这位女郎总算与众不同。

  不久,身后蹄声得得,李平平的健马小驰而至,他虽是江湖浪人的装扮,但身上没带有兵刃,脸上一团和气,不会让人把他看成混混坏胚。

  他是跟踪轻车的,保持两三里的距离,所以速度须与轻车相等。

  超越时,他看到马上女骑士的面庞,眼神一变,随即转首他顾,健马逐渐加快。

  女骑士也看清了他,怔了一怔,眼神中先是涌起疑云,然后脸色一变。

  叭一声鞭响,女骑士突然策马急驰。

  随行的四位中年骑士吃了一惊,不约不而同急急加鞭衔尾急追。

  “丫头,你怎么啦?”第二名骑士急叫。

  “追上那个人。”女骑士匆匆扭头招呼。

  五匹马放骑狂驰,片刻便赶上小驰的李平平。

  他不走了,勒住缰泰然浏览五个围住他的人。

  女骑士与他并立,迷惘地向他打量,神情百变,似乎认识他,却又不敢断定。

  “请问兄……兄台贵……姓?”女骑士终于脸红地、迟疑地问。

  “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的眼……眼睛……”

  “我的眼睛……”

  “很像我一位要好的朋友。”女骑士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我……我受到震撼,所以很冒昧……”

  “朋友是谁?”

  “姓李,也许……他是你的兄弟,或者……”

  “姑娘,你贵姓?”

  “姓贺……”

  “哎呀!”他惊呼,装得神似。

  “兄台……”

  “你是新郑老槐庄贺大侠的千金,贺淑华姑娘。”

  “咦?兄台……”

  “我叫李再平。”

  “李再平?大啊!你是……”姑娘兴奋大叫。

  “李不平是我二哥。”他用马鞭向路旁的大树下一指:“到林子里小歇,我有事奉告。”

  各自系妥座骑,姑娘替己方的人引见。

  为首的骑士,是她的堂叔贺永泰,另三人是老槐庄的子侄,与她同辈。

  贺永泰一听他是李不平的弟弟,无限感激地向他寒暄,向他的二哥致意问好,亲热得不得了。

  “不平哥还好吗?”姑娘殷切地问:“京都一别不胜思念,恩情深重,欲报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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