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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不知道。”

  “在何处?”

  “在柱后面,可惜看不见。”

  “会是我们的人?”

  “但愿如此。”

  ***

  方士廷答应云莹救出龙姑娘,其实救龙姑娘也是他自己的意愿,即使云莹不求他,他也会自行前往的。

  他在晴天霹雳大闹喜筵冒失地救人时,便看出这群白道男女不成气候,走险救人不啻飞蛾扑火,未摸清对方的实力,凭匹夫之勇贸然而入,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因此一看不对,便现身以小石击灭了灯火,乘乱混入厅中救龙姑娘。岂知灯火熄灭,杜元戎挟走龙姑娘离开原地,他扑了个空,误打误撞将云莹救出魔掌,他算是失败了。

  大乱之后,内部戒备反而松懈,他再次光临,神出鬼没如入无人之境。

  杜元戎将龙姑娘带回后院的禅房,那是九子寺的有地位高僧所专用的静室。全寺的僧侣,除了早已与九天玉龙勾结的十余名败类外,其他不中用不会武功的僧人,皆被驱至东院的一间大禅房中歇息,白天执役,夜间反锁在内,因此后院十分清静。

  这一带共有五间静室,前面便是后殿,附近共派了四名守卫,地方广阔,四名守卫每两人为一组,委实照顾不来。但五间静室中,住的全是顶尖儿人物,根本就不需有人守卫。

  杜元戎的静室在最东端,西面最近的一间静室,相距尚在五六丈外,中间还有一座建在花木丛中的涤心亭,彼此之间不相呼应,如不发出音响,隔邻的静室不可能知道各处发生的变故。

  最后一个离开这临时新房的人是九天玉龙,含着诡笑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得意洋洋地走了。

  门窗完全闭拢,静室与外面完全隔绝。沉重的门,结实坚牢的细格子明窗,连声音也很难透入,这就是高僧们闭关静修的地方,与世隔绝的囚心之所。

  室中原来没有床,只有一张蒲团,一只矮脚短几而已。但目下已加添了床褥,一张放茶水的木桌,虽简单却已足供客居人士应用,称得上方便了。

  木桌靠窗口摆设,银灯发出明亮的光芒,杜元戎的目光,落在枕下的剑,与枕畔的百宝囊上。

  龙姑娘的目光,也落在剑靶上。

  他开始脱下外衣,冷冷地说:“娘子,那把剑很重,即使给你弄到手,你也无法使用,你已成了一个极普通的女人。”

  龙玉雯怨毒地盯着他,恨声道:“即使杀不了你,本姑娘自杀当然不难。”

  “你试试看?我保证你自杀也力不从心。”

  龙玉雯果然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剑拔出。原剑靶上的云头特制了一只巧妙的钩环,已经紧扣住床柱,坚木制的床重有数百斤,她怎能拔动?

  杜元戎在狂笑声中,将她扑倒在床上,“嗤”一声便撕掉她的外袄。

  “噗”她一肘顶在杜元戎的左颊上,如中坚革,痛得她整条右臂发麻。

  杜元戎将她重重地掷倒又拉起,再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两耳光,然后扭住了她的手压倒在床缘,冷冷道:“你这条野猫,再不服贴,在下要你后悔一辈子。起来,给我乖乖地宽衣解带就寝,别糟蹋了良宵吉日。”

  龙玉雯只感到浑身的骨头快要散了,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但她吃力地挺身而起,顺手捞起桌上的茶壶,向杜元戎砸去。

  杜元戎接住了茶壶,重新捉住了她,大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想谋杀亲夫么?”

  她被按在床缘,罗裙被卸下了,罗衫被解……

  “啪”一声轻响,明窗破了一个小孔,接着有物坠落桌面,灯光摇摇。

  杜元戎反应超人,放下姑娘猛地旋身。

  姑娘一咬牙,一脚踹在他的腰眼上。

  “哎……”姑娘叫,滑下床脚,她感到像是摔在钢铁上,整条腿像被震断了。

  杜元戎似乎丝毫未觉,迅速打开了窗。

  窗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有半个人影?

  他跳窗而去,巡搜一圈却一无所见,重行跳窗而入,掩上了窗门,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小布团上。

  他的目光回到明窗上,不错,有一个与布团同大的小孔,确是有人从外面破窗投入的。

  一时好奇,他拾起了布团,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小石,别无所有。

  他就灯下审视那块掌大的黑布,希望从布上可以发现可疑的事物。

  葛地,他鼻翼掀动,自语道:“这是什么气味?若有若无……”

  他心中一动,火速丢下布块,脱口叫:“恐怕是有毒的……哎……我的肚子……”

  肚子咕噜噜一阵怪响,也痛得蹲下了。

  头上开始冒冷汗,脸色开始变青,额上青筋跳动,下面放出一连串响屁。

  “老天,闹肚子。”他尖叫,狼狈地向内间跑。

  “哇……”他开始呕吐,吃力地爬入内间门,尚未完全进入,已经上下不禁,满室臭气冲天。

  龙姑娘未能将剑拔出,被眼前这位狂傲凶恶的准备做新郎的狼狈相惊傻了,莫名其妙。

  接着,她想起了在湘南,乃兄追赶方士廷,突然得了时疫大病半日的情景。那时有四明怪客在场,那场时疫来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心中一动,这岂会是巧合?

  “大郎!”她脱口激情地叫,凤目放光。

  窗门自开,黑影入目。

  她浑身一软,跌倒在地叫:“大郎,我宁可死在你的怀里。”

  黑影走近了,她向黑影爬去。

  内间中,传出杜元戎含糊的呻吟。

  “我背你走。”黑影冷冷地说。

  这口音,她化成灰也能听出是谁所发,不由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大郎,你……你好……好忍心,我……”

  “不要说了。”

  “你……你只要说……说一声要我死,我……我就死……死给你看,痴心女子负……负心汉……天哪!……”

  方士廷将她放上肩背,撕被褥作带,将她背好,吹熄灯火带上窗门走了。

  他不走后院出寺,后院寺外戒备森严。他大胆地闪入后殿,公然从三进大殿向外走。

  有人,他从后殿门悄然闪入。

  灯光通明,他看到了两个守卫,也看到了殿柱上吊着两个血淋淋的人。

  从大殿门向外看,有一个守卫在殿阶外往复走动,一座大殿门开得大大地,外面的人可以完全看清殿内的一切动静,再加上殿内有两名看守俘虏的守卫,救人而不想惊动看守,那是不可能的。

  他悄然取出了行疫使者送给他的绝活,恰好风是从后殿向殿内吹的,妙极了。

  第一个着了道儿的是黄山逸士,腹中一响,便向同伴急急地说:“哎呀!大事不好……”

  “怎么回事?”

  “闹肚子,要上茅坑,我去去就来……”话未完,已向外狂奔。

  另一看守刚想叫唤阻止,突然也“哎”一声,抱着肚子向外跑。

  殿门外的门卫听到叫声,抢入门内问:“喂!你们怎么啦?”

  看守忍着腹痛叫:“咱们吃坏了肚子,赶着要上茅坑,劳驾帮咱们看守着人犯。”说完,出殿而去。

  守卫向俘虏走近,摇头自语道:“大吃大喝,肚子不坏才是奇迹哩……哎呀!我……我怎么也……”话未完,狼狈而走。

  方士廷割断两人的吊索,一手挟一个,带了三个人依然矫捷绝伦出了殿门扬长而去。

  到了先前藏身处,云莹竟然尚未离开。

  他将人放下,解下龙玉雯向云莹怀中一塞,冷笑道:“记住你们投案的诺言,不然在下必定杀掉你们。”说完,身影暴起,一闪不见。

  晴天霹雳这才听出他的口音,急叫道:“方老弟慢走……”

  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空下,来无影去无踪。

  ***

  次日一早,九华精舍来了两名村姑,登门拜谒高教谕。但高教谕已经到池州去了,仆人将主人城中的住处告知来客,打发客人离开。显然,主人守信离开了九华山。

  七星盟池州九江秘坛并不设在府城内,而在城南通远门外济川桥西南的一处河湾小村中,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村。

  近午时分,一群村夫村妇打扮的人,拥着两乘小轿,浩浩荡荡进入村中,直趋本村大户张大爷的宅院。

  所有的村民,皆用困惑的目光,注视这群不速之客,每个人的目光中皆含有敌意。

  一名中年人上前叩门,递上一封拜帖。

  门子一看帖的具名,吃了一惊,连门也忘了掩,飞步大厅。

  不久,神鹰邓成只带了一个从人出门,泰然一笑抱拳施礼道:“在下邓成,那一位是汪大侠?诸位既然找上门来,邓某岂敢慢客?请入厅待茶。”

  中年人回了礼,笑道:“在下汪世纶,家父现在轿内。”

  “请院内歇轿。”

  “兄弟领情。”

  轿拾入院中,一行人进入院门。

  村中立即气氛一紧,河湾的码头船夫们外弛内张。

  气色不佳的晴天霹雳与商大娘,在从人的搀扶下出轿,向在轿旁相迎的神鹰施礼,晴天霹雳说:“打扰二爷了,事先未能遣人投帖,二爷海涵。”

  神鹰一头雾水,先前以为这些人是找麻烦来的,但听口气,似乎不像哩,大名鼎鼎的晴天霹雳,居然对他一个江湖三流人物如此客气,岂不异数?

  他怀着满腹疑团,客气地说:“汪大侠客气了,邓某惶恐得很,委实不敢当,请厅中小座,升阶。”

  晴天霹雳也就不再客气,说:“二爷请,有僭了。”

  神鹰肃客入座,两名长工打扮的人,送上香茗。晴天霹雳先替己方的人引见,再报出同伴的名号。神鹰心中暗暗叫苦,暗叫不妙。

  同伴的人是商大娘、商松、商雅芳一家子。慧净老尼与龙姑娘师徒。云莹姑娘与侍女主仆俩。晴天霹雳的儿子汪世纶、孙儿汪英、孙女汪华。

  风尘三杰来了两位,更加上一个更高明的慧净老尼,还有云龙双奇的妹妹。即使把七星盟七位朋友全找来,也占不了丝毫便宜,神鹰怎能不惊?

  他硬着头皮泰然一笑,镇定的说:“三位前辈侠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打开天窗说亮话,七星盟不是担不起风险的帮会,尚请明示,邓某听候吩咐。”

  他的话不亢不卑,颇有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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