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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你没听说过的人多着呢!”

  另一名中年人向路侧一闪,沉声道:“小心撑的万年船,留下他,须防他是奸细。”三人左右一分,气氛一紧。

  他不慌不忙,伸手指天再指地,笑道:“青天。老兄,怎样?”

  为首的中年人神色一弛,伸手指自己再指他,说:“白日在下姓安,名新亮,匪号是指路财神,石兄怎么这时才来?你是从……”

  “从芳苑村起来的,总算是赶上了。”

  “你属于那一路?”

  他一怔,但不露声色,人急智生,说:“在下是吴婆婆邀来的,刚赶到哪,吴婆婆在前面么?我到前面去看看。”

  “哦!原来是三喜妖婆邀来的人,失敬失敬。吴前辈不在前面,他走在第一批。反正咱们都得到高桥村会合,石兄不必往前赶了。”指路财神客气地说。

  “好,咱们同路好了,你我一见如故,结伴同行有说有笑,也好打发时光。那两位兄台贵姓大名?”

  “在下一枝花田谋。”先前叫动手的中年人笑答。

  “在下冲霄鹤,请多指教。石兄在何处得意?”第三名中年人自我介绍。

  “在湖广混日子。”

  “哦!吴前辈邀你前来,石兄想必辈分甚高,艺业不凡哩!”指路财神接口问,四人同时举步。

  “好说好说,在下的庄稼把式不登大雅之堂。哦!那龙飞可有消息?”

  “没有,在杭州失去了他踪迹,因此咱们赶快下手。”

  “血魔郝伯龙来了么?”

  “他又走了,就是他把龙小狗弄丢的。”

  “哦!郝前辈大概老糊涂了,被龙小辈扔脱他啦!”

  四人有说有笑,向南又向南。

  ***

  近午时分,脱离山区进入曹娥江河谷,远远地,便看到碧绿如带的美丽曹娥江。

  高桥村在望,村中毫无动静。

  会合了派在附近潜伏的眼线,百余名黑道高手立即分为十拨,各自按计行事。

  高桥村外表静温如恒,似乎毫无动静。村口的栅门大开,可看到街巷中,男女老少安详地工作,点尘不惊,三五条老狗在树下懒洋洋地睡懒觉,传出一阵阵村童的欢叫声。

  六名行商打扮的人,从北面沿大道南行。这条至乘县的大道往来旅客经过平常得很。

  到了岔入村口的三岔路,一名客人将挟着的长包裹移至肩后,瞥了村口一眼,亮声道:“伙计们,到了村里面讨口水喝,歇歇腿,如何?”

  “好吧,反正今晚也是赶不到三界镇了,歇歇腿也好。”另一名花甲老人说。

  六个人谈笑风生,折入岔道向村口走来。

  三岔路口至村栅门,仅十余丈远近。除了临江一面的渡口栽竹为林之外,三面皆建了土寨墙,只留东西两栅出入,两丈高的寨墙上面,每隔五十步设了一座碉楼,普通小股匪寇如想攻入,必须付出重大的代价。

  村栅门没有人把守,六名客商泰然地进入栅外的茶水供应亭。

  大道南北,皆有旅客在赶路。

  六个村夫在茶亭歇脚,六双怪眼不住打量着村内的动静。确是不错,村中毫无戒意,整齐的村屋每家大门半掩,三五村民安闲地在街上踱步,五六个村童正在大树下捉迷藏。

  六个又互相会意地点点头,皆已看清栅门附近没有任向可疑的警哨。

  “天助我们,村中毫无戒备。”一名村夫低声说。

  “咱们不在附近潜伏待机,而从七十里外抄小路赶来,这叫做出其不意百里奔袭,攻其无备胜算可期,九天玉龙施兄神机妙算,人所难及。”另一名村夫得意洋洋地说。

  “进去!是时候了。”六个人像一阵狂风,刮入了栅门。两人控制栅门,两人上了北面的寨墙,另两人则上了南面,控制了一座碉楼。

  毫无抵抗,根本没有人抵抗。

  甚至不远处在树下捉迷藏的村童,也并不知有不速之客侵入。

  鸡犬不惊,出奇地平静。

  早几天前龙家出了血案,为何村中仍毫不在意?即使是普通的村寨,在太平盛世,村栅门附近也该有一个负责看守的人,以便留意闯村的宵小狗盗。而大名鼎鼎的高桥村,竟然毫无警觉,难道在睡午觉不成?

  南北两拨人逐渐接近了,后续的人也一一现身。

  几个捉迷藏的村童,离开了大树,呼啸着追逐着,追入横巷中,叫啸声渐远。

  控制栅门的两个人在门外举手一招,两拨人不再走栅门,纷向寨墙根抢,飞越两阔的护村濠,跃登两丈高的寨墙。不论南北,各地的村镇外围的防城防兵设施,可倚仗的有两样东西,那就是深濠与高墙。在城市,则称为城与池。越过濠上了墙,这座村便守不住了。

  六十余人跃登了寨墙,刀剑映日生光。

  有人点起了火把,显然已准备了放火的火器。

  呼哨声急鸣,十拨人马纷纷赶到。

  栅门已被封死,六指准提与为首的主谋人物皆已到达,占据了寨墙,形式合围,鸡犬亦难兔脱。

  怪,村中仍然鸡犬不惊,唯一可疑的是,居高临下看得真切,五十余户人家,一条十字街与五六条小巷,除了三五头懒懒洋洋要死不活的老狗之外,不见半个活人。先前在树下游戏的村童不见了,几个村民也失了踪。

  六指准提站在一名老太婆的身旁,神色不安地说:“吴前辈,此中大有可疑。”

  老太婆是三喜妖婆婆。白发无风自摇,鹰目炯炯心情紧张,不假思索地说:“不错,大违常理,老身不喜欢这种情势。”

  不远处站着相貌堂堂,人才一表的逸庐主人九天玉龙施敏,他也被这反常的情景弄迷糊了,向右首一名白发灰袍人懔然地说:“权老,恐怕有点不太妙。”

  老人是江湖上的老一辈名宿沧海客刘权,一个早年横行东南海的水上巨豪。老家伙打家劫舍经验丰富,一看便知不妙,何用别人提醒?他手抚剑鞘,神色肃穆地说:“他们已经有备,咱们估错了他们。”

  “权老,咱们……”

  “咱们已骑上虎背。”

  “咱们是退是进?”

  “及早全身而退,晚上再来,分十余位弟兄占住寨墙,反客为主等他们上来夺墙,我带人过江至东山策应。”

  九天玉龙急急走近,说:“权老,兄弟带几个人下去试探。”

  “这……也好……”

  话未完,不远的三喜妖婆已一声怪叫,向下一跃,飘然下降墙内。

  寨墙与房屋之间,中间隔了一段十余丈菜园,一无遮掩。五十余栋房屋,占地有限,仅占寨墙所圈地的全面积十分之一,菜园却占了十分之八。严格地说来,全村的建筑面积,可能不比一座大户人家的庭院大,有些富豪人家的宅院,有上百栋房屋并非奇事。以百余名闻名的江湖黑道高手偷袭这么一座小村庄,可说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

  但今天他们心中委决不下了,村中静得可怕,静得反常,静得日正当中依然鬼气冲天,静得令群豪心中发毛,惴然不安。

  所有的目光,皆被三喜妖婆出人意料的举动所吸引。

  老妖婆的脚刚沾地面,一名中年人突然大叫道:“小心暗箭……”

  话未完八老妖婆一声狂叫,向下一仆,一支劲矢已贯入老妖婆的左肩井。

  同一瞬间,“蓬”一声大震,老妖婆不见了,跌了陷坑,翻板的开合声震耳。

  立即跟下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翻板,将老妖婆拉上两丈深的陷阱,老妖婆已几乎昏厥。

  怪的是不再有箭射来,村中仍然一无动静。

  “当当……”警锣声狂鸣。

  锣声已止,但各处仍然看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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