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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是的,我要追踪一个年轻人。”

  “什么人?他在何处?”

  “姓什名谁我还不清楚,刚才乘梭形快艇走了,不久前,我亲见他痛打老乞婆,用极平常的拳脚,把老乞婆打得痛快淋漓……”

  “有这回事?”君山秀士讶然叫,又道:“老乞婆浑身刀枪不入,如不是在江边,小侄也不敢和她动手拼命,你说一个年轻人赤手空拳把老乞婆打了?”

  “半点不假,我亲眼看见的。可惜我怕那小伙子找到我有麻烦,先走一步,没听到他和笑弥勒的谈话。小伙子揍人时,还用黑巾蒙了脸呢!”

  “笑弥勒也来了?”

  “是的,他大概往酆都走了,那小伙子年纪轻轻便有此造诣,确是好人才,我想找他试试,如果中意,我准备找他传以衣钵。”

  两艘梭快艇如飞,但不久之后,一艘十二桨华丽怪船如飞而至,相距半里外,怪船减了四支桨,慢下来了,紧盯住两艘梭形快艇向下航。

  未牌初,三舟已过了万州十余里,万州驶出一艘快船,舱面上,坐着绯色衣裙的金四娘和秋雷,两人正闲聊。金四娘问道:“雷弟,看来,你艳福不浅哩,银凤是江湖群雌中的第一美女,而且艺业超人,居然对你如此关心,确是异数,说说看,你究竟有何打算?”

  秋雷一直在想笑弥勒转传口信的事,他搞不清话中到底有多少真实和诚意,难道说,银凤竟然不知道是他用销魂香下手的!九华羽士难道未将那天的事情传出江湖,假使是真的,那么,他根本就用不着顾忌了,可以公然到洛阳许家登门拜访啦。他在后悔,后悔听了金四娘的话,胁迫笑弥勒,不啻自绝门路,假使这次将解药交给笑弥勒,日后接近洛阳许家岂不是更方便些?

  他开始对金四娘生出怨恨的念头,同时,他也警觉到这两天来,他无形已受到金四娘的控制了,一切不由自主,对金四娘的话,他只有唯命是从,像是失去了他自己,成了金四娘的附庸,这怎成?这与他的雄心壮志不啻背道而驰,不完全符合他的利益。

  人与人之间,如果有了利害冲突,加上心中存有怨恨,双方之间,便隐伏下无穷的危机,后果可怕。

  但他目前有求于四娘,在三阳神功心诀和沉雷剑法未到手以前,他还不足以横行天下,还不能和金四娘拆伙。

  他小心的避免泄露心中的恶毒念头,尽量使心中的怨恨不形于词色,呵呵一笑,说:“金姐姐,其实银凤也没什么令人怀念的地方,人美又有何用,女人只是男人无穷欲望中的一部分而已呢,闯天下才是男人不顾一切去争取的东西,银凤的爷爷封剑归隐,老头子一日不死,儿孙辈休想在江湖上称雄,除非自立门户,不然只能在自己家里鬼混。如果银凤真有意嫁给我,我绝不可能获得泰山丈人的支持,只能将称雄霸道的雄心壮志付诸东流,我才不干。”

  金四娘瞥了他一眼,笑道:“雷弟,你的野心不小哩,你的话错是不错,但你可曾想到银凤嫁给你之后,她祖父的亲朋好友满天下,扶助你成名立业,不是比你自己奋斗苦撑容易得多?”

  秋雷狂放地笑,笑完说:“金姐,白道英雄成名的经过你该知道,认出道之日算起,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风险,要行多少侠仗多少义,不知道要花多少岁月,方能逐渐成名。想想看,江湖中有几个四十岁以前名震江湖的白道英雄?没有,这条成名的路太难走,不知要花多少血汗,甚至九死一生,方能走上高人名宿的侠义英雄路上,沿途不知道要埋葬多少走不上道的人。我不走这条路,任何人也阻不了我自己该走的道路,为了一个银凤,我怎么会放弃我的前程?”

  “那么,另一头小凤儿你又怎么办?”

  “是指绿凤么?那是一个只知沉醉于荒谬爱情欲海的女人,她认为找到一个心爱的男人便满足了,因此,她无法将我拴牢,只好走她的路,目下不知她流浪到何处去了,也许又找到一个心爱的人啦!”

  金四娘幽幽一叹,目光落在遥远的天边,喃喃地自语,用像是来自天外的声音幽幽地说:“雷弟,你不懂,你不懂。你太年轻,名利已令你盲目,你不会发现男女间的真情是怎么回事,更不会了解女人是如何重视她所钟爱的情,女人会为了她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即使付出生命亦毫不吝惜,不惜任何代价,不择手段,死而后已。”

  江面渐窄,群山四合,江水滚滚东流,水势渐形湍急,日影西斜,东天乌云汹涌,山区里有雷雨,隐隐的雷声传来。据船家说,到云阳附近可能碰上暴雨。

  上航的船只三三两两从右侧河道鱼贯上航,鼓棹如飞。一般不算小的客船,从下游处冉冉而上。

  下行的船皆沿左方河道下放,秋雷的船略向江心靠,看看将与大客船相错而过,两船相距不过十来丈。客船的舱面,水夫们十分忙碌,舱面客人下多。近舱门处,一个白长髯垂胸的老人,挽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当门而立。右侧,叉腰站着一个中年大汉,正是鬼眼瘦猿戎政。少年人身材相当雄壮结实,是许州鹰爪李豪的儿子李玉衡。

  两舟终于相错而过,秋雷眼尖,一眼便看清客船上的李玉衡,倏然站起咦了一声。

  玉衡恰好也看清了秋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怎能忘怀秋雷,突然厉声尖叫道:“师父,那……”

  鬼眼瘦猿神目如电,他早看清了秋雷,赶忙伸手捂住玉衡的口,低喝道:“噤声,时辰未到呢,声张起来大祸临头。”

  双方错过,速度甚快。秋雷突然向船后的艄公大叫:“转头,往回驶,快!追上那艘大客船来。”

  急流中转向,谈何容易!只片刻间,双方已相距在十余丈外了,船行似箭,江水汹涌,如何转法?艄公不住摇头,未加理睬,木无表情地说:“客官,左右山峰相夹,两岸礁石参差,别说是转头,连靠岸也不可能,恕难从命。”

  “舟资加倍,转头!”秋雷大叫。

  老舵工缓缓摇头,沉静的说:“加一百倍赏银,小老儿也难办到,风险太大,小老儿不能为重赏而不顾身家性命。”

  “万一有险,我赔你一条船。”

  说着说着,船已流下三十余丈了。老舵工仍不住摇头,沉静地说:“人死了,金银毫无用处的。再说,即使冒险将船转过,也无法追赶上行的客船。”

  秋雷大怒,突然跃上舱顶,扑向舵房,一把拉开老舵工,抑手猛扳船舵。

  糟了,船突然扭动侧转,浪花怒吼,所有的船夫惊得狂叫出声,纷纷操桨稳船。

  船一阵急晃,秋雷感到眼前发昏。他生长终南,一辈子也没有下过水,看见水便有点害怕,船眼看要翻覆,他惊得腿都软了,火速放手,一把抓住船柱死不放手。

  老舵工脸色大变,慌忙抢过舵柄,抓住了尾桡,双手急动,危极险极地将船转正,额上直冒冷汗。

  经此颠簸,两船相距已在一里以上了。金四娘已惊得跌入舱中,脸无人色。秋雷死命抓住船柱,任由所有的船夫咒骂埋怨。

  申牌末,船抵云阳,不能再往下走了,夜间没有任何船只敢在这段江面航行。云阳到夔府,船快需两个时辰,只能在云阳过夜,为免引起一剑三奇或巴山苍猿的注意,金四娘不但不上岸,更禁止船伙计离船。

  入暮时分,载秋岚的两艘棱形快艇到了,张起了乌篷,艇上的人足不离舟。码头甚长,与金四娘的船各泊东西。

  君山秀士的船衔尾驶到,悄然傍着梭形快艇系缆。

  巴山苍猿的人,在忠州已盯上了秋岚的船,飞鸽传信奇快无比,早已在码头上布下了天罗地网。由于巴山苍猿不在,爪牙们竟将秋岚认错为秋雷。同时,奉命拦截的小贼们认船不认人,梭形快艇是外路货,一看便知,主持其事的人,已经布置停当。

  第一批高手,预定在码头上截杀。

  第二批水上豪客,预定码头失风时,明日在江中下手,要在水中擒飞龙,绝不许飞龙活着到夔府。

  同时,逃至夔府的巴山苍猿,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进退皆有详尽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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