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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秋雷突然立地生根,距分寨主身后八尺便倏然而止,刀光闪闪,在他眼前飞舞,但够不上,三刀落空。等第三刀挥过。他突然探身欺入,举手便抓。

  分寨主百忙中反手推刀,来一记“反拂龙门”,刀尖背借势挑拂秋雷的下阴。

  可惜,秋雷比他快,伸出的手向下一拂一扣,便扣住了他的手肘,右拳疾飞,“砰”一声暴响,击中他的脸门,鼻子眼睛全完了。

  秋雷手下不留情,这一拳力道如山,分寨主的脑袋怎么吃得消?不但眼鼻完蛋,颅骨也碎了,丢了刀仰面而倒。

  江南浪子到了,正待一剑刺向秋雷的后心。秋雷倏然转身,同时含笑道:“夏兄,你要向我下手?”

  江南浪子反而被他镇静而友好的神情镇住了,讪讪地收回将递出的长剑,冷冷地说:“不错,但在下不是乘人之危从背后下手的人。拔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秋雷不在乎的笑笑,向远处的一剑三奇举步走去,一面说:“在下记得,那天在天门峡石下你所说的话,说要交我这个朋友,怎么今天又向朋友递剑,你这人真没意思。”

  江南浪子也跟着走,但收了剑,恨恨地说:“你说,你为何卑鄙地谋夺我大哥在许州的基业呢?难道这是你的交友之道?”

  秋雷呵呵大笑,问:“夏兄,你大哥的基业不是在夷陵州么?再说,许州的金鞭于庄和鹰爪李豪能称雄许州,我秋某为何不能?别计较那些了,你大哥一脚踏两条船,是难以照顾的,许州的基业让给我,我替你们赶走巴山苍猿夺了三峡的水路,权作交换,你也该放弃成见了,不枉咱们相交一场。”

  “哼!谁不知你这次与巴山苍猿会谈所安心眼?”

  “事实如何?”秋雷问。

  “哼!你会造时势,不拆不扣奸雄作为。”

  “哈哈!没有我这个奸雄,你们这次大胆深入炎山,不全军覆没才怪。”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一剑三奇身旁。秋雷抱拳行礼,说:“晁兄,过去的恩怨,咱们不再计较。在下依前议助吾兄制巴山苍猿的死命,晁兄大概不至于反对吧?”

  他口中说得大方,其实对一剑三奇十分痛恨,忠义堂说好联手,一剑三奇却急急临危撤走,假使他不是金针掌拍金四娘而转危为安,岂不枉死炎山?但为了自己的野心和霸业,他只好隐忍在心。

  一剑三奇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行礼苦笑道:“如果老弟来晚了一步,兄弟不堪设想。没话说,老弟,从前的恩怨,理该一笔勾销,今后不再提。目下巴山苍猿已经逃走,老弟,咱们是否前往夔府扫庭犁穴,以除后患?”

  “谁知道陶子安是否逃回夔府去了?”

  “会的。陶子安这次虽说已将山寨精锐几乎全部带至炎山,但他的夔府大寨仍然实力雄厚,而且寨外有天险,寨内更有一些机关埋伏可恃,他不会甘心弃舍老巢远遁他方的,咱们前往将有一场血战哩!”

  为了拉拢一剑三奇,秋雷有点心动,明知巴山苍猿已精英尽失,不堪一击,落得一次顺水人情,便说:“好,咱们走一趟夔州,只是……”

  他游目四顾,金四娘不知到何处了。老三玉面郎君正在召集走散了的伙伴,黑衣高手们正陆续从山林中走出,但金四娘却踪迹不见。他本想答应立即前往,但不见金四娘,他的口气有点迟疑。

  一剑三奇立即接口道:“只是什么?老弟是否仍有顾忌?”

  “什么?秋某做事从不知顾忌二字。晁兄先走一步,三天后夔府码头见。”秋雷有点不悦答。

  一剑三奇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地说:“好,一言为定,三天后夔府码头见。兄弟还得善后,少陪了。”

  说完,与江南浪子行礼告退,与玉面郎君会合,带着死了的同伴尸骨,浩浩荡荡地走了。来时四十一个人,动身返回时,只有二十三个,每个人都带了一具尸体,这次火拼双方的死伤极为沉重。

  秋雷早已离开了现场,向金四娘追玉虚子所走的西南面山脊追击。

  ***

  玉虚子骂得太难听,金四娘愤火中烧,她发誓要追玉虚子上天入地,所以穷追不舍,将秋雷置诸脑后。

  玉虚子的艺业,比秋雷还高超,轻功自然高明,逃起命来更快,宛如星飞电射,逃出十里地方有衰退的现象发生。但他无法扔脱穷追不舍的金四娘,因为他不敢藏匿停留,怕金四娘用毒蛊搜踪术对付他,他只寄望奇迹发生,或者希望金四娘内力不够精纯,不能长期奔跑。

  连翻了三座大山,已远出十余里,紧随着身后七八丈的金四娘,依然穷追不舍,双方真力皆有不继现象,渐来渐慢,纵跃间起落已不足丈二三了,每况愈下了。

  玉虚子暗暗叫苦,再跑上十来里,必定脚下发虚,跑不动啦!那么,金四娘便可放毒蛊来找他了。他必须在最近期间把人扔掉,不然有死生。

  “神灵庇佑!神灵庇佑!”他心中在狂叫。

  同时,他心中后悔不已,早知会碰上这鬼女人,他才不肯和九华羽士出面称英雄道好汉助巴山苍猿哩!

  越过一座山头,眼前出现一座长满荆棘的山坡,他心中狂喜,心说:“五行有救了,谅这贱女人没有在荆棘中跑的勇气。”

  荆棘高与腰齐,密密麻麻地,刺尖而长,别说是人,野兽也不敢往里闯。他为了逃命,却不怕荆棘,撩起袍袂飞跃而下,再次纵起时,但听“嗤拉拉”的裂帛声大起,两脚鲜血沁出。但他似乎已不感痛楚,咬紧牙关向山下狂奔,不知高低拼命全里逃跑。山下,正是到炎山的小径,但他不知。到了半山,他扭头回望,果然不错,金四娘绯红色的身影并未跟来。

  这一生中,他从没有这般狼狈过,第一次碰上他连躲都不敢躲,只能拼命逃跑的强敌。

  好不容易摆脱金四娘,他吁出一口长气,继续向下逃,心中不住咒骂:“泼贱货,总有一天道爷我要剥她的皮,方消心头之恨。”

  逃得了性命,再也记不得神灵了,却记得要杀金四娘消心头之恨,同时也记得裤子零落,和被荆棘所伤的双腿,停在半山腰脱下火红的道袍,撕开将小腿裹成了两条粗怪的玩意,方重新向山下奔去。有道袍裹脚果然不再被荆棘所伤。

  荆棘已尽,已经到了山下了,眼前出现一条小径,向两端伸展。往南,进入前面山峡间的密林。往北,攀上一座奇峰的腰部。

  他站在小径中,心中不住思索,往南走呢,抑或是往北走?往北是忠州,走不得。往南,必定可以回酆都;但他不敢回仙都观,怕金四娘回到仙都观要他的命。正在委决不下,突见南面小径的尽头,有一个穿天蓝色直裰的人大踏步走出山峡,急急向北趱赶。

  他再向北瞧,突然吃惊的叫:“天!这泼妇!”

  他拔腿便跑,向南狂奔。原来北面半里地树林的疏影中,绯色身影入目,金四娘已绕道下山追来了。相距半里地,他不怕了。向南狂奔,奔向古林参天极易隐身的山峡。

  在他放腿狂奔时,却没留意天蓝色的身影已经突然消失了,小径上空荡,鬼影俱无。

  距山峡入口已是不远了,他心中狂喜,扭头一看,金四娘仍在半里外。他钢牙挫得格支支地怪响,转身大吼叫道:“贱母狗!咱们死约会,会有再见的一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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