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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他毕竟缺乏实际的经验,并没发觉警兆。

  小街行人不多,不时有几家住宅悬有门灯,但相当幽暗,至少不必提灯笼照路。

  五个泼皮一面走,一面大声谈笑,荤话满嘴,谈的都是在赌坊妓宿所发生的得意事。

  彭刚在三十余步后亦步亦趋,要跟到这些人的落脚处再作打算。

  迎面来了两个醉汉,跌跌撞撞迎面而来。

  五个泼皮不理会醉鬼,居然好心地让路。

  彭刚的身后不远处,也有三个穿两截贫民装的中年人,一面低声谈笑一面走,像三个下工返家的工匠,挽肩搭背讲悄悄话,似乎所谈的也是有关风月的事,脚下比彭刚稍快些,逐渐拉近距离。

  两个醉鬼到了彭刚对面,突然四手一张挡住去路。

  “少年……人。”右面那位留了白花胡子的老醉鬼,夹着舌头含糊地向他叫道:“对酒当……当歌,人……人生几……几何……”

  “他娘的!你这老醉猫还有几分学问呢!”他笑骂,向街旁回避:“可别摔断了老骨头,好好看路。”

  两个老醉鬼跌跌撞撞跟着他移动,仍然挡住他的去路。

  后面三位行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快接近他身后。

  “老汉我眼……眼睛没……没老花……”仍然是那位老醉鬼发话:“我……我们已经没……没有酒钱。少年人,敬……敬老尊贤是……是美德,请……请老汉喝……喝两壶,老汉……”

  “你还能喝?不醉死你才有鬼。”他笑不出来,老醉猫显然要敲竹杠:“我不想打害死人的官司。”

  “你……你一定要请。”

  “不请不请。”

  “我是当真的,不……不请就……就大叫……你抢劫老……老汉……”

  “他娘的!你还会讹诈放泼呢!”

  片刻的胡缠,后面三个人到了。

  “喂!老酒鬼,不要藉酒装疯,想找死不要死在街上呀!”三个人抢出,争相劝架拉开两个老酒鬼。

  老酒鬼当然不愿意,更不愿承认喝醉,少不了拉拉扯扯,鬼叫胡闹,三个人对付两个老醉汉的确有困难,即使醉汉上了年纪。

  彭刚不得不出手相助,毕竟事故因他而起,六个人拉拉扯扯挤成一团,费了好些工夫,才将两个醉鬼拉开,扶至街边坐下,一坐下两个老酒鬼就躺下了,随即传出鼾声,酒臭熏鼻。

  “这一副德行!”彭刚苦笑。“得通知他们家人,以免……”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名中年人说:“天气热,睡街边反而比睡屋子里安逸。”

  “这种时节在屋外睡的人多得很呢!”另一中年人嘀咕着领先举步。

  彭刚也举步,前面的五个泼皮,正转入前面的小巷,他必须赶两步跟上。

  他脚下加快,超越先走几步的三个中年人。

  超越两步、三步……突然眼前发黑,脚下一虚一软,向前急走两步,几乎摔倒。

  感觉中,身后三个中年人争相上前相扶。

  他不能拒绝相助的好意,想拒绝也力不从心。一阵晕眩感浪潮似的袭到,他向前再次栽出。

  不等他用意识稳下马步,已被两个人擒住双臂制住了,然后脑袋挨了一击,立即失去知觉。

  ***

  这不叫阴沟里翻船,而是鱼入网鸟入笼的必然结果。

  在陌生的地方,先不冷静地察看情势了解环境,便贸然展开行动,不知当地情势,落入网罗理所当然,根本就不知道为何与如何落在何人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苏醒了。

  第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他又落在别人手中了。

  这次没被五花大绑,他略一移动,便已察觉出被行家制了手脚的穴道,用的是软字诀手法,俗称办软穴。

  其实人体没有所谓软穴,如被软手法制住,手脚的活动神经有了障碍,便会用不上劲软绵无力,连站直也力不从心。

  显然对方虽是行家,并不知道他也是行家。这种属于轻手法用来制住行家,所收的效果并不大。

  一般说来,通常的行家、如果不是肯下十年苦功,修练先天真气的高手,想自解穴道难上加难。

  以他的年纪,下手的人绝不会认为他可以自解穴道。

  心中一动,他压下立即反击的冲动。

  上次落在水贼手中,为免反抗时被波及旅客,他也强抑反抗的冲动,任由对方摆布。

  当然,他有随时皆可脱困反抗的本钱和能耐。

  如果知道会立即致命,怎肯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任人摆布?那是把自己不当人看,白送老命。

  艺高人胆大,他也有好奇冒险的劣根性,在发觉危机并没迫于眉睫时,有意静观其变探索真相的念头。

  目前的处境并没有立即的生死危险,他要等候机会发现真相。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此费心布下陷阱计算他?

  那五个泼皮、两个老醉猫、三个中年行人,都是陷阱的关键人物,布置十分巧妙,配合得天衣无缝。把这个毫无所知的笨蛋弄到手,让他大感佩服。

  他终于体会到,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日难,这半日难是怎么一回事,出外闯荡是如何的艰辛,如何充满凶险。

  离家仅百余里,可以说仅踏出家门口而已,便屡遭凶险,经历生死难关,甚至灾祸接二连三,如果他挺不住,这条命岂不一出门就断送?

  这是一间斗室,一床一凳家具简单,一看便知是婢仆所住的房阎,菜油灯发出柔柔的幽光。

  房门大开,一个泼皮迎门看守。

  房内,一男一女正在盘问囚禁在内的人。

  囚禁的人共有四名,他是其中之一。

  另三人是一位白发老苍头,一身褴褛。另两位是中年人,身材壮实外表慓悍。

  房外也有人晃动,而且有不少人。

  迎门那位看守,正是诱擒他的五泼皮之一。

  负责盘诘的两男女,令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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