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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有十余名旅客携有刀剑防身,全被捉住押上岸。

  彭刚舱房四个人,全被逐一唤出,由四名男女用刀剑胁迫出舱,其中两男女甚至用小型弩筒戒备,随时皆可能向有意抗拒的旅客发射。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对方人多势众,动手反抗必定累及无辜,脱身的成算似乎不大,因此他强抑心中怒火,乖顺地接受对方的摆布。

  洪泽湖有水贼;鄱阳湖有水贼;高邮湖也有水贼,汜光湖却没听说过有水贼活动。

  他一看这些人的装束,便知道不是水贼。

  可以想见的是,这些人必定与船只被扣的事有关,很可能与官方有密切的勾结,所以事先知道船上有哪些捉的人,哪些人携有防身的兵刃。

  两个人押解一个旅客,浩浩荡荡离开湖滩,沿一条羊肠小道急走,穿越旷野到达一处林深草茂地区。林木深处有五六座大型棚屋,旅客们分为三处,囚禁在棚屋内等候厄运临头。

  像是临时巢穴,棚屋没有村民居住,住的人全是粗胳膊大拳头佩刀带剑的凶悍人物。

  很不妙,劫贼人数已超过一百大关。

  棚屋全是以芦苇搭建。芦苇编壁迭顶,仅可躲蔽风雨,简简单单随时可以丢弃。

  这种地方囚禁强悍的肉票,防止脱逃全靠看守的人。

  彭刚与六名旅客囚禁在一起,同舱房的周礼、吴义、邓廉也在。

  不同的是,这三位旅客是双股牛筋索五花大绑的,猛虎也无法挣脱捆得死死地。

  五花大绑俗称死绑。喉部是活套、双臂、手腕(背捆)、下连脚节(另加的限步绳),都是死结。限步绳长度仅一尺,可以迈步移动而已,想跑,休想。

  这三位旅客被搜出暗藏的匕首,虽则身材修伟而且年轻力壮,但并没受到重视。

  棚屋有八根本柱,七个人分别加捆在一根木栓上,倚柱坐地假寐动弹不得,不可能移动无法逃走。

  有两名看守,一在棚内一在棚外,悬上两盏灯笼,被捆的人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看守不住走动巡视,不许说话交谈,大小便也不许叫喊,拉在裤裆里算了。

  长夜漫漫,劫贼们无意立即处理,看样子,要天亮后才能决定俘虏的命运。

  看守是一名粗壮如熊的大汉,发现彭刚居然倚柱睡着了,而且鼻声甚大,表示是一个无忧无虑看得开的蠢笨人,不需严加注意。

  其他六名难友,没有一个人能安心入睡。

  天终天亮了,不久,气氛一紧,百余名贼人分别围住四座棚屋,剑在手刀出鞘,分水刀与分水钩数量最多,真是善水中搏斗的水匪。

  十余名贼首,陪同七名穿得颇为体面的男女,在各处走动,所经处水贼们行礼相迎。

  邻棚传来惨叫声,这群首脑们显然在处置邻棚的旅客,听那惨厉的叫号声,可知旅客正在受苦受难,很可能每个人皆面临生死关头。

  棚内的看守换了一个身材高瘦,生了一双不带表情山羊眼的大汉,随着外面的人声而到了棚口,与外面的看守并列,等候即将到来的首领们,不再留意棚内七名俘虏的动静,事实上大白天,已经不需费心留意俘虏,大白天俘虏肉票插翅难飞。

  彭刚看到周礼三个人,暗中运劲想挣脱手脚的束缚,浑身肌肉绷紧又收缩,牛筋索发出隐约的时松时紧的声响。

  可是,一切徒劳,浸了水的牛筋韧力大得惊人,半干半湿时,收缩力比松弛力大,猛虎也挣不断的这种承受数百斤张力的绳索。

  幸好三人都是行家,挣力集中在腕部,又能保持稳定,因此没波及束劲的套结。

  如果双臂因扭动而移位,颈脖的套结便会愈勒紧而导致呼吸困难,甚至会把自己勒死。

  他在侧方看到,那位叫吴义的人,腕部有血沁出,因挣扎而伤了腕部的皮肉。

  即使两膀有千斤神功,也挣不断双股牛筋索的束缚。徒劳的挣扎耗损精力伤害自己,但只要有一口气在,必须一切方法努力自救。

  彭刚是最安静的一个人,所以看守完全忽略了他。

  让敌人忽略,也是努力自救的方法之一。

  人声与脚步声渐近,终于人群光临这座棚屋。

  十余名水贼首脑,陪同七名男女贵宾踏入棚屋。

  两名看守跟入,恭敬地向首领报出七名俘虏的姓名年籍。这是从各人的路引中所获的数据,贼人们不曾先行拷问口供。

  七名贵宾分别审俘虏的脸型身材,寻找是否有特征。

  那位脸蛋颇为俏丽,隆胸细腰年已三十出头,风韵成熟相当出色的女贵宾,在那位年约半百,身材修伟的贵宾首领耳畔,低声说了一些话,目光凶狠凶落在周礼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贵宾首脑的脸上,涌现令人心悸的阴笑。

  水贼首领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獐头鼠目望之不像人物,但腰间所佩的狭锋分水刀,装饰华丽极为耀眼醒目,很可能是宝刀级的利器,与主人的猥琐形象完全不同。

  “陈当家,显然你没成功也没完全失败。”贵宾首脑向水贼首领冷冷一笑,语气有讽刺成分:“离巢两三百里,出动所有的弟兄,结果,只捉到几条小鱼。”

  水贼首脑外貌不扬,但发起威来居然气大声粗,鼠目一翻,居然有精光焕射。

  “罗志超,你说话给我客气些。”水贼首领陈当家嗓门相当震耳。吹胡子瞪眼睛冒火了:“你娘的!消息是你们的人所供给,宝应县三班六房有你们的人卧底,咱们只负责按你们的消息行事,不负成败责任。捉到什么,与咱们无关。他娘的!什么小鱼?”

  “这三个家伙,是乾坤一剑手下的二流朋友,无关紧要的跑腿型的人物,只能算是小鱼。”贵宾首脑罗志超冷冷地说:“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请你们捉大鱼,结果……这三条小鱼,实在贵得离了谱。”

  “咱们的消息错不了。”俏丽的女人接口:“眼线的确证实乾坤一剑那些重要人物,在府城上了这艘客船。宝应的眼线,也证实船抵宝应,人仍然在船上。这是说,人在你们劫船时,机警地跳水逃掉了,你们并没尽全力事先控制全船。”

  “那是不可能的事。”陈当家大声抗议:“风浪一起,所有的舱门皆紧闭,不可能有人逗留在外乘机跳水逃走,咱们派上船的人监视得十分严密……”

  “那么,乾坤一剑那些人何在?”

  罗志超打断对方的话,嗓门更大:“这三条小鱼甚至不能称鱼,只能算是小虾。两个是江宁镇双豪,和太平一霸。双豪的老大五花剑刘奎化名周礼,老二神拳吕杰化名吴义,他们只是地方上的小土豪,替乾坤一剑跑腿的眼线。太平一霸樊江绰号八爪鱼,一个私枭小头头而已。这三个人都是三流小跑腿,咱们却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而你们一群洪泽地区的超一流水上好汉,百余人只捉了这么三个小人物,你要我如何向敝长上交代?所以,尾款两千五百两银子我不能给你。”

  如果船上的旅客,事发时知道危机光临,悄然跳水逃走并非不可能,当时船上大乱,负责监视的人哪能控制全船的混乱,陈当家嘴硬,其实心中有数,人没捉到,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不负成败责任,话是不错,败,当然无话可说,败了认命,死了活该。而目下却是袭击掳船完全成功,目标却平白失踪,这可就难以交代了。

  胜利者反而成了失败者,虽则并没完全失败,至少捉住了三条小鱼,还不至于一败涂地。

  陈当家的恼羞成怒可想而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彭刚听得心中极感不安,总算有点明白事故的概略来龙去脉,同时也知道处境极为凶险,不能再等闲视之坐候厄运临头了。

  洪泽地区的水上好汉,指活跃在洪泽湖包括泗州沼泽区附近的水贼。他对那一带的情势不算陌生,算起来是近邻。

  他不会与那一带水贼有何牵涉,井水不犯河水。这位陈当家,定是洪泽地区实力最强,最凶残的水匪首领,翻江倒海陈宗,一作案必定鸡犬不留的凶暴残忍匪首,而不是穷得铤而走险的水贼。

  匪与贼是两码子事,贼通常不曾打家劫舍屠门灭户。

  乾坤一剑周日升,他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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