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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看风色。”

  “什么风色?”

  “反正有大风,而且很大很大的风。洞庭湖的怪风你见识过吗?浊浪排空,天昏水黑,蛟龙肆虐,船崩舰碎,好可怕。”

  “真的?”

  “怎么不真?想想看,拔山举鼎的人蜂屯蚁聚;四霸天两霸光临……不,四霸光临风云际会;南衡爱子被掳,即将与湘南群雄前来逐鹿,快活刀闻风莅临显示实力,够可怕了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糟殃?老兄,你们来做什么?来插标卖首?或者杀官造反?”

  “哼!你……”

  “你不要哼,就算你们激于义愤,假侠义之名以武犯禁,敢作敢为吧!也只能蒙上脸扮刺客,替狗官增加一些乐趣。杀走狗,师出无名,走狗只是奉命所差,上命代表王法。行刺狗官,或许可博得一些人称赞;杀走狗,表示你们私怨重于公愤。”

  “胡说八道。”

  “真的?我问你,假使拔山举鼎能胁迫南衡就范,逼南衡率领洲南群众攻击你们,你们有多少胜算?”

  “你在说不可能的事,南衡一代英雄……”

  “一代英雄,他能眼看爱子身首异处?他能违抗岳州知府征调他捕杀不法之徒?”

  “这……”

  “还有,拔山举鼎事先虽然将南衡纳入计谋之中,但鬼丐与剑无情夜袭失败,他已将南衡从计划中剔除。韦云飞被公孙云长断送掉,南衡又被重新列入计划中。如果韦云飞不被掳,即使没有南衡攻击你们,你们也注定了进鬼门关的命运,被一网打尽。”

  “拔山举鼎凭什么?”

  “凭什么?赶快去打听。在岳州,知道底细的只有四个人;当然不包括拔山举鼎的人。”

  “你知道?”

  “你以为如何?”

  “你说说看?”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

  “你不说?”

  “你以为如何?”

  “你不怕有人迫你说?”

  “哈哈哈哈……”

  他狂笑道:“老兄,你眼睛又没瞎,耳朵又没聋,就不会去打听打听?你们没来之前,拔山举鼎的人比你们多十倍。周夫子郑夫子、游僧百了僧、天都羽士大法师、摘星换斗加上八表潜龙。那一位比你们的人差?他们集中全力来逼迫我,结果如何?我孤魂野鬼还不是活得好好地?不要招惹我,阁下,招惹上孤魂野鬼,不会有好处的,拔山举鼎就希望你们招意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明白,好好去想想吧。”

  说完,他返回客房,砰一声关上房门。

  四更天,邻房四位旅客中,有一位失了踪。他也不在房内。

  第二天,他的房间一直是开着的。

  ***

  枫桥杨家,来了一批神秘的客人,是夜间到达的。

  杨家戒备森严,但人多口杂,到底这十余座重院连厢的大宅中,到底一共住了多少人,恐怕连主脑人物也弄不清,仅杨家的家小奴仆,也不知到底有多少。

  多出一两个人,躲在柴房犬舍里,是不易清查出来的,可容身的地方太多了,这种古老的大宅,空房废舍是狐鼠的安乐窝。

  真多出两个人,但没有人知道。

  走狗们以为是杨家的人;杨家的人以为是走狗的爪牙。

  正宅的三进房舍,已经交由贵宾全权使用,主人杨盛一家老小,全部迁出,搬到二房正宅暂住。

  这里,只有贵宾的人可以自由进出,杨家的人严禁接近,警戒十分严密。

  周夫子和郑夫子住在西院,内院一直是空着的,清扫得干干净净,平时仅派有一个人看守。

  但今夜,内院里灯火通明,内厅摆下了四桌盛筵,周夫子领着几位重要手下,欢宴从武昌来的重要人物。

  内院的十余座大小房间,先到的人皆在照料新来的人安顿,显得相当忙碌。

  大部分的人已经到内院张罗,东西两院已没有多少人走动。即使有,也都是一些身分地位不足以登堂的小人物,更不配与首脑们平起平坐。

  周夫子的住处,是西院最好的上房,不论昼夜,不论他是否在家,皆有两个警卫在外面把守,并不时巡行警戒。

  周夫子在时,也兼任传话,未经传唤,任何人不许接近。连负责清理房间伺候茶水的人,也必须得到许可,才能在警卫的监视下前来张罗。

  负责警卫的人,皆是那府四夫子直接管辖的心腹随从。

  这些人,不受大总管拔山举鼎的指挥约束,直接受命于四夫子,因此名义虽是随从,其实身分地位相当高而特殊,都是四夫子忠心耿耿的心腹,算是真正的鄢府执事人员,与大总管指挥下的外府外勤人员是不同的。

  这些随从人数并不多,全部不超过二十名,每一个时辰换一次警卫,一天就需要二十四个人。他们住在两侧的厢房内,平时很少外出。如果周、郑两夫子外出,最多也只带两三个人随行,甚至不带,改由大总管的人随行。

  内院接待武昌来的人,这里也显得冷清了,随从们大半已经前往内院,与新来的朋友小聚。

  因为新来的人中,绝大部分是鄢狗官身边的心腹亲信。

  两个警卫极为尽职,在房门外往复走动,过厅里点起四盏明晃晃的大灯笼,照得附近纤毫俱现,狐鼠亦无法遁形。

  右面走道末端的厢房中,五个随从正在围着圆桌品茗,桌上摆了些时鲜果品。五个人谈笑风生,天南地北穷聊瞎扯。

  房门是大开的,随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支持两位把守在周夫子房外的警卫。

  一朵菊花从窗外悠然飘落房中,五个随从毫无所知。

  是销魂菊的金菊花,遗落在怡平手中的那朵花。

  片刻间,五位仁兄皆眼倦神昏,散了茶局,一一往两张大床上一躺,糊胡涂涂睡着了。

  厢房一连三间,这是第三间。

  两个以巾蒙面的黑影跳窗而入,拾回菊花,闪在门后悄然向外瞧。

  一个蒙面人看看定时香火盘,低声说:“时间充裕,刚换班不久。”

  灰盆中,两支香是一个时辰。这个时辰的第一支香,仅燃了半寸左右,表示两位警卫换班不过半寸香。

  金菊贴地飘出,未发出任何声息,远出三丈余,平稳地停在周夫子的房左八尺左右的壁根下。

  不久,第一位警卫打个呵欠,拍拍脑门,右手离开腰带上的剑靶,向同伴说:“赵兄我……我好倦,你留神些,我靠一靠养养神。哦!好……困……”

  说着说着,往壁根一坐,手抱住双膝,头往膝上一搭,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名警卫更妙,斜倚在门框外,就这样睡着了。

  两个蒙面人在窗外抓起一只大包裹,回头奔出房到了周夫子的房外,一个拾回菊花,一个取出百灵钥开锁,闪身入室,手脚灵活万分,处处显示出一个神偷的超人技巧,贼中的天才。

  房很宽阔,内间更是华丽,雕花牙床下,有一只精工打造的镂花大铜箱。三把大将军锁,每把的锁钥都不同,少一把也无法开启。

  不久,两个蒙面人把铜箱放回原处,没碰触室中其他物品,出房上锁,仍从五位仁兄呼呼大睡的厢房撤走,所背的包裹似乎重量并无增减。

  五位仁兄几乎是同时懒洋洋苏醒的,并非一惊而醒,而是起初半醒不醒,醒了仍不想立即起床。

  灰盆中,定时香仅燃了二分左右,可知五位仁兄睡的时间为期甚暂。

  两位警卫情形相同,醒来后一无其他异样感觉。

  任何一座壮丽豪华的巨宅大院,皆有三五条,甚至八九条肮脏的排水沟,不管阳沟或阴沟,都必须将污水排出庄院外,排得远远地,排入涵洞,排入溪流。

  两个蒙面人,就是利用肮脏的污水沟,透过重重警卫与岗哨,从庄院东端透围而出。

  远出半里外,已看不见后面的岗哨,只能从竹缝树隙中,看到杨家透出的明亮灯光。

  “前面有警。”背包裹的人低声说。

  两人蜷伏在短草丛中,藏匿得十分隐秘。

  三个黑影从他们的左前方十余步一掠而过。接着,又有三个向他们匿身处疾掠而来,从左方不足三尺处掠走如飞。

  “小怪,你的耳力好灵。”背包裹的蒙面人说。

  “夸奖夸奖,那是快活刀白莲花的人。”

  “又去杨家骚扰?”

  “错不了。”

  “我们快走,以免殃及池鱼。走狗们大援已至,警卫太过森严,而他们又不屑学你我扮鸡鸣狗盗,进不去的,必将有一场凶狠搏杀。”

  “那是可能的,走!”

  可是,他们走后,杨家没发生任何意外,没有人入侵。那些穿虎纹衣的人,无法越雷池一步。庄院外围警卫森严,灯火处处照耀得如同白昼,除非实施强攻,不然休想进入。

  直至四更将尽,这些人才悄然撤走,知难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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