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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两粉头惊倒在壁根下发抖,脸无人色。

  又进来了两个人:神箫客和江南妖姬。

  江南妖姬很懂事,将羞得脸红耳赤,掩面向壁的扮侍女纯纯姑娘,带出厅外去了。

  “我老人家的妙计不错吧?”神箫客大笑着说:“美人计连江山都可弄到手,万试万灵呀。”

  “老前辈这一招,也并不怎么合乎道义呢?”怡平拖起毒僧笑笑说。

  “他们已不是武林人了,小怪。”神箫客说:“贼和尚禅功盖世,运起功来宝刀宝剑也重创不了他,比游僧强几倍,三两百招之内,你休想伤得了他。万一你毒发,就没人能制他了,我老不死也不行。”

  怡平开始搜毒僧的身,在贴身的夹袋内,搜出三只扁身玉瓶。

  “走!”他说。

  “到何处去?小怪,你怎知哪一瓶是解药?不问清口供你能走?

  “有人知道。”

  “谁?”

  “第一号用毒宗师,疫师班权。”

  “哦!对,他该知道,走!”

  ***

  他们走后不久,多臂熊方带着十余名家丁,吆喝着赶来善后,装腔作势追赶刺客。

  毒僧只拖了半个时辰,断气之前一直就不曾醒。

  三护法死了两个:两僧。两个功臻化境的和尚全死了。

  走狗们大为震惊,两僧死在城内,城内太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丢老命?因此,城内几乎走狗绝迹,只留下少数几个眼线活动,其他的人纷纷往城郊溜。

  ***

  怡平与两位姑娘仍住在碧湘老店。

  神箫客像个孤魂野鬼,来无影去无踪。

  碧湘老店的东主洞庭蛟还没回来,这位仁兄大概已经躲起来了,满城风雨,脚踏两条船是十分危险的,暂时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店伙们概不过问旅客的事,尤其是问题旅客的事。连茶水的供应,也由旅客吩咐之后,才临时送来,以免发生中毒事件归咎于店家。至于旅客的出入,店伙们更是装聋装瞎,晚上旅客到底在不在房中,谁也懒得理会。因此,一早怡平出房吩咐店伙准备茶水膳食,店伙丝毫不感到惊讶,虽然明知这二位男女旅客,昨晚根本不在客房内,早晨却从房里出来。这种事平常得很,店伙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早膳送到怡平的客房外间,两位姑娘前来一同进食。湖广鱼米之乡,早点都是扎扎实实的大米饭。恐怕除了真正荒年之外,有些人一辈子也不知道粥、稀饭为何物,旅店的早膳,比午餐还要丰富。

  他们一面进食,一面低声交谈。两位姑娘是三更后悄然返店的,怡平则迟至五更方回店歇息。

  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是如何着手援救闯祸精小云飞。

  “小弟没囚禁在枫桥杨家。”怡平忧心忡忡地说:“走狗们都分散藏匿,北至枫桥、七里山,南至南津港,都有他们的宿处,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很难估计。枫桥镇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力所在,周夫子的确在那儿坐镇,但小云飞也的确不在那儿。看来,在韦老伯到达之前,想查出小弟的藏匿处,十分困难。”

  “庄哥哥,我爹真……真的会来?”纯纯慌张地问,脸色都变了。

  “你爹不得不来,父子连心,任谁也不能置之不问。同时,你爹的声望地位,也不容许他退缩,名利二字害人不浅。沙姑娘。”

  “庄兄,我的事?”

  “是的。”他点头:“拔山举鼎可能即将赶到,至于是不是真的本人,就不易打听了。真正前来主事的人是何来路,走狗们居然毫无所知,反正比拔山举鼎重要就是了。周夫子所带来的礼金,数量不多,但价值连城。半点不假,他们来的目的,的确是五岳神犀和那十只鹰。”

  “我也打听出来了,十只鹰在这几年中,已经收服了不少江湖高手名宿。”江南妖姬不胜忧虑地说。

  “看来,五岳神犀的身价,在咱们天下武林朋友中,是空前绝后最高的了。有件事我感到奇怪,十分可疑。”

  “怎么可疑?”

  “狗官驻节武昌,走狗们皆从武昌来。从武昌至幕阜,可以走陆路,比绕道岳州走水路近得多,他们为何舍近求远,兴师动众已经不合情理。而看他们的打算,还要改乘船只,岂不是更不合情理吗?他们应该从这里起旱,走临湘转通城,对不对?”

  洞开的房门外传来哈哈大笑,神箫客大踏步入室。

  “小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神箫客往怡平让出的上首大马金刀落坐:“幕阜山,大得很呢!主峰也人言人殊,各地看法不同。回鹰谷正确的位置,在天岳与后幕府之间。水路可从汩罗江上航,转杨梅江入山。或者从东湖入新河,可驶抵后幕府附近。幕府山也叫天岳,五岳神犀本来的绰号叫天岳神犀,后来心犹不足,改称五岳,意思是压倒天下三山五岳。因此,他们要改乘小船入山请这老犀牛。另两个目的,是镇压三湘豪杰,能用则用,能杀则杀。与及逼行脚湖广的公孙云长暴露实力,剪除乾坤一剑的羽翼。迄今为止,主事的鄢府两夫子干得相当成功。但他没料到,半腰里杀出你这个不为人知的程咬金,又惹火了我老不死的神箫客,平白损失了许多爪牙,断送了两位护法。不过,两护法的死,两夫子明里暴跳如雷,暗中乐得要死。三护法的桀骜不驯是有名的,争宠争权的火并早晚会发生,两僧死于敌手,两夫子怎不额手称庆?沙姑娘你放心,小怪这家伙已经答应你的事,他会尽全力的,不要三心两意。”

  “老前辈也请放心。”江南妖姬笑吟吟地替老怪杰添饭布菜:“庄兄赶也赶我不走,我就是跟定他了,我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死而无怨。”

  “还有你,小丫头。”神箫客找上了纯纯:“周夫子的快信已由信使飞传回雁峰,你老爹已接到了。你那老爹表面韬光隐晦,内心里豪情不减当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然他就不会答应公孙云长出山。你那老娘女飞卫俞凤至,啧啧!更是令人不敢领教。所以你老爹不但会来,你老娘更想插翅往这里飞。我猜,他们的快舟该已扬帆飞驶了。你老爹老娘的剑一定磨得比什么时候都亮,大麻烦就要来了。”

  一顿话,把纯纯说得花容失色。

  “所以,我得尽早把小弟救出魔掌,除去祸乱之源。”

  怡平投箸而起:“你们不要乱跑,我出去一趟。”

  “庄哥哥,我也去。”纯纯满怀希冀地说。

  “你绝对不能再乱跑。”神箫客正色说:“小怪比他师父更机灵,更古怪,更会钻门路。他一个人可以随意飞腾变化,多一个你在身边,他保证会变成一条死蛇,你要他绑住手脚被人剥皮抽筋?”

  “这……”

  “让他走。”

  ***

  湖湾里,那艘神秘之船已经不见了。岸上,白莲花与快活刀自然也失去踪迹。

  巳牌时分,一乘小轿沿小径前往府城,轿前后各有两名健仆跟随。这是说:轿中人走一趟,便有六个人伺候。有钱有势,毕竟是风光的事。

  曾八爷往返府城与宅院之间,习惯上是坐轿,从不靠两条腿,虽则来回一趟不过十几里路。

  小径穿过山坡的松林,林下凉风习习,四下无人,正好赶路。

  路上出来了一个满身肮脏,大概一年也没洗脸的乞儿,手点打狗棍,似乎眼睛有点不方便,棍声笃笃,脚下踉跄,冲冲撞撞地进入了小径。

  合该有事,轿子来势太急。两个轿夫都是健壮如牛的大汉,脚力充足奔走如飞。前后护轿的四个仆人,脚下更是利落。这一来,可就要撞上啦!

  轿前的两个仆人,没料到乞儿会突然从岔路中冲出,吃了一惊,最先那位仆人手急眼快,本能地扭身伸手,将撞来的乞儿挡住、推出。

  “哎呀……”乞儿惊呼,摔倒在地鬼叫连天。

  两健仆不但不将人扶起,而且大声咒骂花子不长眼睛瞎闯,口中咒骂,脚下并未停,急急往前走。

  轿子急急而过,轿中人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事故。

  后跟的两位护轿也快步紧跟,仅不经意地瞥了在路旁鬼叫的乞儿一眼。

  这年头,怜悯与侧隐已没有多少人理会了。

  蓦地,最后通过那位护轿仆人,发现乞儿挺身而起,只看到棍影一闪,便感到腿弯如中雷击,大叫一声,向前猛地飞扑,凶猛地扑上同伴的背部。

  “砰!”两人重重地摔倒。

  “天杀的!我跟你们拼了!”乞儿发疯似的大声叫骂,挥舞着打狗棍,跳过倒地的两个仆人上空,猛扑后面那位轿夫。

  “停轿!”轿中人大叫,拍着轿顶:“停!”

  事实上轿子不能说停就停,但这次却停得比往常快一倍,砰一声大震,轿重重地下落,而且猛摇急晃,几乎来一记元宝翻身。

  原来后面抬轿的人,被乞儿打倒了。

  轿子尚未稳下,轿内的曾八爷已出到轿右,怪眼一翻,凶狠地喝骂:“狗东西!你好大的狗胆!”

  曾八爷戴四平巾,穿青长袍,穿得斯斯文文,骂得却粗野,有失绅士身分。

  土豪恶霸的嘴脸,哪能好看?被放倒的护轿爬起来,疯了似的扑向乞儿。前面两个仆人也快步奔回毫不迟疑地加入。

  乞儿双手抡棍,双手难以及远,但打击的力道倍增,被打中的人保证不好受。

  一冲两错,三敲四拨,在鬼叫连天中,拥上的人一一倒下爬不起来了。

  只有前面那位抬轿的人没倒,这位仁兄并未加入,却拖了大惊发呆的曾八爷,向府城方向狂奔。

  离城还有四里左右,老天爷保佑,但愿能逃到湖桥街就安全了,湖桥街有街坊,有甲首,有巡捕……

  逃出半里地,前面路右一株大松树后,踱出肮脏的乞儿,拦住去路打狗棍一伸,龇出满口玉色的整齐牙齿怪笑,笑得像头见了羔羊的狼。

  “赌你们一文钱,你们跑不了。”乞儿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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