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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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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他就有门路找到他要找的人;一些仇视走狗的,具有正义感的江湖好汉讨消息。 午牌末,他出现在北门月城的广教寺。 而江南妖姬与纯纯,正在南门外镇湖桥附近,焦灼地打听他的消息,一南一北,错开了。 城内已没有高阶走狗逗留,巡捕们对这些家伙明里恭顺,暗中恨之切骨,对要求合作的事阳奉阴违,有些捕快甚至避得远远地不加理睬。 他已经没有多少顾忌,因为他已打听出有一批首脑人物,已经乘船走了,去向是下江。 广教寺香火并不旺,位于一条小街尾端,距城根不远。两进大殿,一排客室与禅房,平时仅有十余名穷和尚在内苦修,表示香火有限,是一座名气小得很的古寺,来挂单的走方僧自然也限于毫无名气、没有地位的所谓走方钵僧──靠化缘为生的苦行僧。 他换穿了青袍,脸上仍有一层油膏,像个落魄的私垫夫子,也像个穷极无聊的帮闲──拿人钱挨了揍的帮闲。 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江湖六怪之一的游僧法元,会在这种窝囊地方挂单。 原因很简单,游僧法元是个酒肉和尚。大寺院管理严,不守清规的和尚无法立足。 偏殿的东首,是一座小院子,对面有一座静室,是和尚们偶或犯了过,来这里反省坐闭的地方。 静室内没有和尚反省,却有和尚在吃肉喝酒。 静室是按规矩设置的一张草席,一只夜壶,别无长物。而现在,草席堆在壁角,夜壶失了踪。 两个和尚席地而坐,僧服已泛冷灰色。上首那位年已花甲出头,寸长的花白头发中,可看到四排戒疤的影子,是正式受过戒的和尚。满脸横肉,铜铃眼朝天大鼻,满口半寸长的乱须桩。 但那一口的森森尖利的牙齿,比年轻小伙子的牙齿更健康,更完整,所以一张嘴,真像成年的大青狼。 身旁,搁着一柄代用的方便铲,窄而长的铲身,有锋有棱,一看就知道不是用来掩埋路旁人兽尸体的方便铲,而是用来杀人的杀人家伙。 这就是游僧法元,俗家的姓名无人得知。在江湖上,与灵怪齐名,人见人怕的恶僧。 另一位和尚正相反,尖嘴猴腮,干瘪瘦长,望之不像有道高僧,倒像荒年三载未进水米的瘪乞。 对面也坐了一个人,一个精壮的中年大汉,膀阔腰圆,暴眼虬须,腰间所佩的雁翎刀分量够沉,可知功力必定十分惊人。 中间方砖地面上,五六只摊开的荷叶包,有鸡、有肉、有酱鱼、有烧卤…… 一坛酒已喝掉了一大半,每人肚子里已有了两斤以上,酒用碗盛,另有一只可盛两斤酒的酒钵,以便盛从坛里倒出来的酒。 “法元道友。”干瘦和尚吞下一块大肥肉,瞇着老眼说:“即然拔山举鼎来了,你去接他也是应该的,不然岂不表示你心胸容不了物?” “去他娘的!”游僧法元露着白森森的尖牙粗野地咒骂,哪有半点出家人的味道:“我游僧成名,江湖风云四霸天,还在三流的圈子里鬼混打滚呢,我为何要去接他?谁知道他是否真的要来?” “道友,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见鬼!我是四夫子直接指挥的人,他大总管管不了我。” “可是……” “空空道友,你就不必替他作说客了。”游僧为自己倒酒:“这次到岳州来,听说是他出的馊主意,可把咱们一些人坑惨了。” “据贫俗所知,是周夫子的主意,不能怪他。”空空僧替拔山举鼎辩护:“天下四大名臣,鄢大人实力最薄弱。以严府来说,内有天下十大名门效力,外有东海群王呼应。而鄢大人这一面,只有风云四霸天中的一天相辅,难怪鄢大人不满,不惜重资加紧招贤纳俊。” “但也犯不着为了一头掉光毛的老秃鹰,这么劳师动众呀!难道咱们这些先来的人,就活该不受重视吗?” 门口一声怪笑,怡平的身影当门而立。 “和尚,谁说你不受重视呀?真是天大的冤枉。”怡平一面说,一面跨步入室,脸上挂着怪吓人的笑容:“你有了可以任意遨游天下的度牒,有可向任何府州僧道司调借金银的僧纲司密札,有向各地官府打抽丰的盐运司文书;有可向任何经办盐引的官衙商号调物调钱的符令。走遍天下,你都能过王侯般的生活。在鄢大人附近,你不受四夫子以外的人管束,优哉悠哉,连应卯都免除了,只有碰上重大的事故,才会劳动你的埋葬死人方便铲。像这种日子你居然还嫌不满足,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喂!还有碗筷吗?添一双,如何?” “你是谁?”虬髯大汉问,眼中有警戒之色,警觉心甚高。 “哈哈!你老兄真健忘。”他在一旁盘膝坐下怪笑:“你不是霹雳火寇彪寇老兄吗?你的雁翎刀利得很,去年在淮南,你几乎一刀砍下我这鸡脖子。” “你……”霹雳火一愣。 “有酒大家吃。”他不客气伸手抓起霹雳火的酒碗,一口喝干一大碗酒:“好酒!可惜淡了些,是假冒的名酒,不是君山的土产洞庭春。” 两个和尚狠盯着他,不言不动。 “来,倒酒。”他指指游僧面前的酒钵,刚才游僧倒了酒之后,放在手边仍未易主。 霹雳火在发愣,大概是在遍搜枯肠,希望能想起他是谁,回想在淮南是否与他见过面。 鄢狗官在天下各地都派有走狗,人太多,事实上张三不见得会认识李四。 游僧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不然就不配名列六怪。 “我给你倒。”游僧抓起酒钵,不怀好意地伸过来。 “承情承情。”他笑吟吟地说,伸右手扶住了酒钵的一侧,表面上说是客气,骨子里却托大,真的让大名鼎鼎的游僧替他倒酒。 空空僧嗅出了火药味,挪开自己的酒碗。 游僧口中说倒酒,酒却倒不出钵口。 钵并未倾斜,酒当然倒不出来。 第一个看出凶兆的是空空僧,首先看到游僧持钵的手,似乎正在胀大,而且逐渐变成紫色而隐现金芒。 紫金降龙神功,游僧的佛门不传秘功。据说,功力神意所聚处,可化铁溶金。 怡平掏出了真才实学:灵怪与大方丹士交参所创的神奇绝学。灵怪和大方丹士都上了年纪,无法练成,把心血花在他身上,他练成了:相成大真力。 吸收宇宙精华的奇学,转化功能的无上境界。 酒钵丝纹不动,而游僧已用上了十成真力。 空空僧不知道怡平用什么奇学秘技,消去了游僧化铁溶金的紫金降龙功,却看出游僧的确有点不正常,需要外力支援。 一声怪叫,空空僧信手疾挥,将手中的酒碗,扫向怡平的脸部。 怡平的左手抬起一抄,扣住了空空僧的脉门,猛地一沉一抖。 “哎……”空空僧发狂似的厉叫,盘坐的身躯蓦地飞起,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青石砌成的室壁砸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空空僧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扔飞,即使不坐下,也不可能被人丢石头似的扔出,骤不及防,扔势也大凶猛太突然,已来不及有所反应。同时,静室也窄小,身一动便碰上了石壁。 “噗!”空空僧干瘦的身躯,碰上石壁上竟未反弹而出,贴在壁上向下滑跌在壁根,五官血出,整个身躯似乎已经扁了,骨头碎裂挤压在一起。 石壁微微撼动,撞的力道极为惊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虬须大汉没站起就拔雁翎刀。 怡平扔飞空空僧的左手,不等收回便扣指疾弹,相距不足五尺,虬须大汉霹雳火寇彪突然仰面躺倒,雁翎刀仅出鞘三寸左右,躺下去就不再动了。 游僧正在吃紧,握钵的手,金色的光芒开始隐没,紫色逐渐变成苍白,立即抓住怡平分心的机会,左手闪电似的抓住了身旁搁着的方便铲。 “啪!”一声暴响,酒钵碎裂。 一连串的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发生,太快了,所有的反应皆出于本能,自千锤百炼中经验累积而产生的反射作用,行动的正确或错误,须有了结果才能知道答案。 游僧要抓兵刃,心理上已输了一步,潜意识中,要藉兵刃取胜,反射的行动反映出意识,所以抓方便铲。 怡平却是志在必得,破釜沉舟要擒游僧,开杀戒亦在所不惜,气势磅礡勇气倍增。 一声大喝,他双脚贴地踹出,荷叶菜肴全飞上游僧的前胸,脚踹在对方的双膝上,力道万钧。 “砰!”游僧的背部撞上了石壁,方便铲没抓牢,脱手丢掉了。 怡平一跃而起,身形撞进掌随冲势登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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