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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二小姐笑道:“这六位是家父的亲信兄弟,你的身分来历,只有少数知道,其他的人是毫不知情的。”

  “为什么?”

  “为了避免你的仇家侦悉,因此家父已作了妥善的安排。”

  “哦!倒得好好向令尊致谢了。”

  在秋华说来,并不是吉兆。假使他按规矩投帖晋见,而主人能公然接待的话,那么,他的安全便可受到主人的保障,追踪的人,必须冲主人的分上,在他离开主人的势力范围之前,不至于贸然的动手生事。可是,主人秘密接见,或者借故避不见面,便表示不愿出面公然庇护,主人也许是对追踪的人有所顾忌,或者不愿卷入纷争,也可能另有图谋。因此,他又增加了两分戒心,对敖老贼的意图莫测高深,暗自警惕。

  门后左侧突然闪出一个穿青袍的瘦削中年人,五短身材,尖嘴薄唇,两腮无肉,显得有点猥琐,除了一双鼠眼透着阴险诡谲的光芒外,委实一无是处。

  这人脸上泛着阴笑,踱出抱拳行礼,笑道:“兄弟张全,幸会幸会。此非说话之地,奉家岳所差,特地前来请者弟移玉秘室相见。”

  张全,该是大小姐的夫婿智多星张全了。大小姐居然毫不在意,仍然偎在秋华身旁微笑。

  秋华赶忙行礼,笑道:“原来是智多星张兄,久仰久仰。兄弟途经贵地,专诚具帖前来拜会敖老前辈聊表寸心,失礼之处务请包涵,尚请张兄提携一二。”

  “家岳已久候多时,吴兄不必客套了,请随我来。”张全阴笑着说,上前把臂而行,将二小姐给挤开。

  二小姐不客气,将他拨开撇着小嘴说:“好姐夫,你在前面领路好不好?你如果想和吴爷来暗较臂力,我看哪!你最好少献宝。”

  “呵呵,我的好小姨,你多心了。”张全奸笑着说,并未被拨开,挽住了秋华的右臂,举步便走。

  寨堡中似乎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在干活。众人离开直达正屋的大道,向左折入一条小径。

  正屋是重帘华窗的两层高楼,画栋雕梁气象万千。两侧的偏厢也出奇地华丽,廊下朱栏碧廊极为醒目,花架盆景装饰得相当巧致,比西安的公侯第宅还神气得多。从碧廊直达正屋,足有半里地,笔直的砌砖大道旁,亭台散处,花木扶疏,池旁的假山,居然有点像是太湖石所造,气韵恢宏,极尽奢华。

  小径通过曲折的花圃亭台,到了一座莲花池旁,智多星张全手臂一振,全力一崩,要将秋华震落莲池,计算得十分精确,他的靴尖已钩住了秋华的右脚,一钩一振,秋华岂能不倒?身旁的莲池相距仅两尺余,没设有栏干,出其不意手脚齐发,秋华难逃落水之厄。

  他却没料到秋华有过人之能,人倒下的瞬间,身躯已经挫低,反应奇快,左脚闪电似的反而夹住了他的靴侧,右脚上勾,喝声“领情!”左手五指已扣入池旁的花砖,用上了一指承千斤绝学,人横搁在水面上,并未堕下池中。

  智多星却惊叫一声,向池中斜飞,“噗通”一声水响,水花飞溅,压沉了不少荷叶,向下疾沉。

  秋华挺身站起,叫道:“糟!快叫人下水救他。”

  二位小姐笑得打跌,毫不关心。

  “放心啦!他的水性不坏,淹不死他的。”大小姐笑着说。

  智多星浮上水面,拨开荷叶泅至岸边,狼狈地爬起,浑身水淋淋地,姜黄色的瘦脸已变成猪肝色。

  二小姐开心地挽了秋华的手,向智多星笑着说:“姐夫,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已经警告过你少献宝,你仍然不死心,真是自取其辱嘛!”

  前面的小阁中,突然闪出三个穿青缎劲袋的人,两个年终半百,一个是三十左右的精壮大汉。

  大汉生得豹头环眼,鹰目炯炯,留着八字胡,慓悍之气毕露。刚现身,便展开轻功提纵术一跃近三丈,仅两起落便到了秋华身前八尺。

  “大哥,你……”二小姐惊叫,闪身抢出。

  “小妹让开,我要试试他是否浪得虚名。”大汉叫,接着咧嘴一笑,又道:“放心啦!我不会伤了他。”

  秋华虽不曾打听铁笔银钩的家世,但已从两位姑娘口中,知道概略的情形,听双方的称呼,便知是敖老贼寄以厚望的儿子到了,赶忙行礼道:“兄合必定是少寨主敖兄了,小可吴秋华……”

  大汉是铁笔银钩的长子敖忠,年已二十八岁,老贼对这位爱子寄望甚殷,请了八位身怀绝学的高手做教师,并亲自将自己的成名绝学倾囊相授,交由两位拜弟监督苦练,由于寄望过切,却又溺爱甚深,艺业未成不许成家,因此敖忠年将三十,仍未娶亲。

  可是,铁笔银钩本人是贪财好色的人,家中目前拥有一妻三妾二十三名美人。敖忠耳濡目染,岂会守身如玉专心练功?少不了不时在外快活,也在附近找些女人疗饥,艺业进境极慢,即使有一千位的名师,也无法调教他成材。练武人一沾酒色,算是毁了一半了。

  但经过二十余年陶冶,敖忠的根基总算不坏,因此艺业不至于太差,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而无愧色矣,却自以为艺业超尘拔俗,目无余子。

  铁笔银钩对儿子相当失望,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此生心血是白费了,希望成空,因此出外做案时,极少带敖忠前往,免得丢人现眼,至今尚未在江湖崭露头角,虎父犬儿默默无闻。

  敖忠不等秋华将话说完,抢着说:“吴兄,少废话,不管胜负,咱们仍是朋友,印证一二无伤大雅,咱们印证拳脚,请啦!”

  秋华不甘示弱,但暗中决定让对方一步,不要太露锋芒,以免暴露自己的真才实学,同时也可令敖老贼减少戒心,以便日后行事。

  他将剑解下信手递给二小姐,行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可放肆了,少寨主请赐招,但望少寨主手下留情。”

  “大哥,小心他的贴身搏击卫。”二小姐笑着叫。

  自命行家的人,动手时不屑用近身搏击术,因它是摔交的一种,揉合了拳掌、擒拿、借力打力、摔交、角力等等功夫,行家一搭上手,精采绝伦。但如果碰上半桶水,便成了村夫斗牛,令旁观的人看了冒火。因此,自命不凡的人,是不许可对方近身的,以免被缠住,脱不了身不打紧,被旁人瞧不起有损声誉那才丢人。

  两位姑娘上过当,知道厉害,胳膊向内弯,她们不希望乃兄也被秋华制住贻笑外人。

  敖忠呵呵一笑,胆气一壮,以为用近身搏击术的人,必定是只有几斤蛮力,只配用无赖汉手脚蛮干的二流脚色,何所惧哉。大剌剌地立下门户,点手叫:“老弟,来来来,尽管上啦!”

  秋华说声“有僭”,走偏门削出一掌。双方搭上手,游走一照面,蓦地同声大喝,奋起抢攻,霎时风吼雷鸣,掌劲拳风虎虎厉啸,你来我往互制机先,出招化招步步抢攻,三丈方圆内掌形如潮,拳影如山,势均力敌。

  小阁上的阳台前,出现了寨主铁笔银钩的身影。他左首,是一个年约花甲的高大健壮老人,狮鼻海口,留着花白短须,脸色红润,一双虎目精光四射,穿绵缎褂袍,头戴平巾,像一个一方豪绅,甚有风度。右面那人也甚有气象,年约半百,有一双比常人长的大手,马脸长鼻,有一双不带感情令人莫测高深的山羊眼,旁人永难从他的眼中找出七情六欲来。

  三人倚栏下望,谈笑自若,毫不为下面的激斗动心。

  激斗三十余招,双方皆有点按捺不住。敖忠一声沉喝,揉身欺上,“小鬼拍门”劈面就是一掌,左手跟上来一记“袖里乾坤”,用阴手凶猛地拂出,几乎在同一瞬间上下齐到。

  秋华向下一挫,扭身踏进,抬左肘斜撞,右手闪电似的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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