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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十三章 要钱又要命

  孔公寨像是一座遗世而孤立的荒山寨堡,却是藏龙卧虎之地。铁笔银钩敖凤来称霸江湖三十余年,这儿是他与世隔绝,唯我独尊的老巢。

  目前,他非常烦恼,因为听说西安府当局,有意派人前来重新开浚清水河,以便开发眉县的资源,便利农耕。

  开浚的消息仅是谣言,真要开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可是,外地已有人开始向清水河附近迁移,更有人前来测看建寨立堡的位置了。

  这等于是一声危险的信号,孔公寨即将受到外力的入侵,敖老前辈的势力范围,将被外来的人渗入了。在铁笔银钩来说,这是令他无法忍受的事。

  在县城中,他安置了一批爪牙耳目,小小的山城旅客不多,陌生人不需要多久便会在爪牙们的监视下,对可疑的人,更是难逃他们的耳目。

  前来落籍的人,大多是从西安府附近迁来的。铁笔银钩先后驱逐了五批人,可是,十天前到来的一批三十余名老少,却不理会孔公寨的恐吓,先后两次到下游十里地勘察。爪牙们奉命前往驱逐,双方大打出手,互有伤亡。但这批人居然不肯死心,仍在城中逗留,落脚在城东的一条小巷内,借住万家的两栋住宅,派人到西安府请人助拳,决心要在清水河旁建立村寨,誓不退缩。

  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原来这批人中,为首的竟然是来自渭南的名武师穿云拿月房四维。穿云拿月在白道名人中,虽则并未出人头地,但也小有名气,曾经参与过华山龙虎英雄擂。他的弹弓相当了得,可以连发三弹,弹无虚发。拳脚方面造诣亦深,擒拿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铁笔银钩在孔公寨建窟,知道他的人不多,谁会想到他姓敖的人,会在孔公寨隐身?顾名思义,孔公寨应该住的是姓孔的人才对。

  胡涂的穿云拿月活该倒霉,他事先也不打听打听,居然冒失地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嘴边拔毛,以为是当地的土霸在捣蛋,誓与这些土霸周旋到底。

  武林人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找官府也解决不了问题,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地的官府多少要袒护当地的土豪劣绅,要解决问题只有靠自己,争口气也是争生存,事已至此,已无妥协或退回渭南的余地。

  铁笔银钩消息灵通,已查出穿云拿月请来助拳的人,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子午谷入云龙柯贤柯大侠,不由有点焦躁不安。

  他并不在乎入云龙,只怕万一动起手来,他自己可能要亲自出马,那么,他的秘窟便会暴露,他的身分自然也会被对方看出,日后传出江湖,那就麻烦大了,仇家找上门来自不必说,早年受害的苦主,甚至会请官府找他算账,岂不糟透?

  当然,他不可能忍受卧榻之旁让人鼾睡的耻辱,他在等待入云龙到来,横了心,绝不许外人在清水河附近占一席之地,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巧的是这两天有不少江湖朋友到来,而且有几位还是多年前的好朋友。他意会到,平静的眉县即将风雨欲来了。

  这天,在座作客的共有四个人。两个慓悍中年人是西安斗门镇的隐身大盗,翻天鹞子花明,展翅大鹏花芳,兄弟俩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贼,是敖老贼的同道知交。

  两个老花子来头更是不小,他们是阴手黄梁,天残丐郝真,俱是久走江湖,无恶不作,凶名昭著的黑道人物,以穷花子的假面目混迹江湖,吃喝嫖赌门门精通,对杀人放火更是内行。

  主客互相交代场面客套一番,还未聊上正题,仆人却报说终南木客司徒林师徒三人驾到,主客全部不由一怔。

  终南木客是个武林怪人,非正非邪,非侠非盗,只是人长得丑,性情怪僻,谁让他看不顺眼,准倒霉,整治人时心狠手辣,下手不留余地。他与铁笔银钩并无交情可言,仅曾有数面之缘而已。这位老丑怪甚少在江湖中走动,一年中最多只有二十天在外散散心,想不到居然前来拜会,大出铁笔银钩意料之外。

  铁笔银钩先是一怔,然后急急离座叫:“快请客人入堡,在客厅相见。”

  天残丐站起哼了一声,沉下脸说:“对不起,我老花子可不愿和那个老怪物打交道,敖兄,兄弟先行回避,咱们的事以后再谈。”

  铁笔银钩一怔,问:“郝兄,大家都是朋友,见见何妨?兄弟与司徒兄也仅是曾有数面之缘的朋友而已,他既然来了,也是大家攀攀交情的机会,郝……”

  “那老怪物出名的孤僻古怪,自命不凡,我才懒得和他打交道攀交情呢。”天残丐抢着说。

  “这……兄弟无法勉强,那么,请先至客舍安顿。”

  仆人请两个老花子移驾西厢,翻天鹞子兄弟俩却不走,在厅中坐候。

  铁笔银钩带了仆人出厅迎接来客,不久,伴同着三位客人入厅。

  终南木客司徒林果然名不虚传,丑得令人心惊。乍看上去,像煞了城隍庙中泥塑木雕的鬼王,满脸横肉,黑中泛紫,灰白虬须乱七八糟,三角怪眼冷电四射,狮子大鼻獠牙嘴,高大雄壮,足以吓破小朋友的胆。腰带佩着剑,手上点着风磨铜打造的寿星杖,大踏步入厅。

  他的两个师侄南五台双豪伤已养好,风采依旧,甚至神情上比在宜禄镇时尤要乖戾三分。

  花家兄弟客气地离座迎客,客套地抱拳拱手,含笑相迎。

  终南木客冷冷地颔首,算是打招呼,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大概是想用微笑回报,但却显得更为狞恶傲慢,这种神情极易引起纠纷和误解,难怪两个老花子不愿与他朝相了。

  铁笔银钩抢前两步,替双方引见道:“这位是终南木客司徒兄林。那两位是司徒兄的师侄南五台双豪赤练蛇展亮,天蝎周耀。”

  翻天鹞子再次拱手,抢着笑道:“在下斗门镇花明,匪号是翻天鹞子,那位是舍弟展翅大鹏花芳。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遇司徒兄,真是三生有幸,咱们虽是近邻,可惜无缘识荆,彼此……”

  终南木客用一声冷哼打断翻天鹞子的话,阴森森地说:“老夫所认识的人,皆是武林中名号响亮的人物,但却不认识你们,而且也不想认识。”

  老家伙的话太令人难堪,不但翻天鹞子愤怒,主人铁笔银钩也脸上挂不住,脸色一变,不悦地说:“司徒兄,你这种态度,不是令兄弟为难么?花家兄弟总算是兄弟的朋友,俗语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江湖人见面,除非是辈分已明,不然彼此皆以兄弟相称,何必令人难堪?彼此间……”

  “哼!老夫此来,不是为交朋友而来的。”终南木客冷笑道。

  铁笔银钩也冷哼一声,说:“原来阁下是找麻烦来的。请教,阁下是冲着谁而来?是为了花兄呢?还是我敖某?”

  “老夫前来尊府,只是按江湖规矩前来……”

  “喝!司徒兄有点前言不符后言,刚才阁下不理睬江湖规矩,开口得罪人,这时却说是按江湖规矩移玉枉顾寒舍,委实令兄弟莫测高深。好,请坐,在下洗耳恭听,听听阁下有何见教。”

  “敖兄,愚兄弟暂行告退。”翻天鹞子愤然地说。

  铁笔银钩却摇手相阻,笑道:“呵呵!花兄且小留片刻,如果兄弟所料不差,或许司徒兄此来,与贤昆仲有关,何不坐下谈谈?”

  终南木客大马金刀地落坐,南五台双豪在椅后左右叉手而立。

  终南木客冷冷地扫了花家兄弟一眼,冷冷地说:“两位最好听听,老夫的事,正与两位有关。”

  翻天鹞子阴沉沉地坐下,冷笑道:“花某虽然不才,但也并非怕事的人。在下与尊驾素不相识,想不到居然幸获尊驾垂青,真是三生有幸。”

  终南木客似乎改变了态度,不再理会翻天鹞子语中带刺的话,向主人铁笔银钩说:“老夫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确是有事请教。敖兄是眉县的主人,在江湖上颇负盛名。”

  “好说好说,司徒兄过誉了。”铁笔银钩欣然答。

  “因此,老夫在贵地办事之前,特地登门拜望,同时希望敖兄谅解,不加干涉,以免有伤和气。”

  “司徒兄言重了,但不知……”

  “请问敖兄,可认识一个四海游神姓吴的人?”

  铁笔银钩点点头,说:“听说过这个人,听说是一个江湖后辈,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仅是闻名而已,没见过这个人。”

  花家兄弟脸色一变,但没开口,两人互相一打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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