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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冷雨道长脸色一变,厉声问:“谁在狂笑。”

  声刚落,顶上的承尘“砰”一声大震,吱格格一阵震鸣,碎板灰尘如暴雨急降,垮了两丈方圆一大块,向下急砸,正好砸向两桌盛筵。

  八老道艺业了得,先后掠出厅门。

  “五师弟,上屋。”冷雨老道大喝,首先跃至院中,白鹤冲霄腾身而起。

  糟了!身在半空,上面瓦片像暴雨般急降,接二连三连绵不绝,来势汹汹。

  老道早有提防,但却不知来人发瓦的劲道会如此凶狠,身在半空,一双大袖抖振之下,“啪啪”两声暴响,击碎了前两块瓦片,袖桩已经破裂,后劲不继。

  “叭!”他一掌拍碎第三块瓦片,感到掌发麻,凶猛的力道震得他上冲的身形猛地停顿,真气一窒,便无法控制身形了。

  瓦片并不因他不支而停止,“啪”一声暴响,右肩挨了沉重一击。不等他有所反应,身子已急速向下沉落。

  “啪!”另一块瓦片在他的脑袋上开花,击中了天灵盖,幸而瓦片是平落而下的,如果被瓦角击中,他可就惨了。

  五师弟比他机警,火速离开现场,跃上了院墙。

  “小辈休走!”五师弟大喝,跃登瓦面。

  冷雨道人砰然落地,踉跄而走。

  瓦面上的人发出一声长笑,但见人影一闪,使消失在屋顶后。瓦面上开了一个天窗,显然是来人从这儿掀瓦而入,揭开了承尘,再从此处上到瓦面,用瓦片袭击。

  对面的院门楼长笑再起,灰色的人影一闪而没。

  繁星满天,夜风萧萧,看不清来人是谁,黑夜中看到灰色的身影,来人必定穿了白衣,该是小白龙。两名老道一声长啸,奋起急追。

  可是,追出街面,已不见小白龙的身影,两人正想退回,对面的瓦面上灰影乍现,怪笑声入耳:“哈哈哈哈!牛鼻子,来来来,咱们玩玩。”

  两老道急怒攻心,不假思索地分左右跃登瓦面。

  小白龙越脊而走,一面叫:“来来来,松松筋骨。”

  冷雨道长被瓦片打得七窍生烟,带了另一名师弟,从院墙跃上瓦面时,便看到五师弟沿屋顶向西追,赶忙跟上叫:“师弟,盯紧这王八蛋!上天入地,也要将这孽畜抓住,好好教训他。”

  秋华跃下一栋低了八尺左右的屋顶,不进反退,突然之间贴壁而立,打狗棍悄然扫出。

  五师弟不知有诈,毫无戒心地飘身而下。

  秋华的打狗棍从后面闪电似的扫到,啸风声刚入耳,棍已着肉,“噗”一声扫在老道的右膝外侧。黄竹打狗棍几乎是实心的,沉而坚韧,弹性极佳,不打则已,打则结结实实,奇痛彻骨,老道怎受得了?

  “哎……”五师弟狂叫一声,扭身便倒,不但站不起来,而且骨碌碌向下滚。

  秋华鬼魅似的沿壁窜向一侧,上了另一间屋面。

  冷雨道长和一名师弟到了,还没看清向下滚的人是谁,凌空下扑伸手急抓。

  秋华在对面屋脊挺起上身,笑道:“老道,再送你两片瓦,打!”

  声落,一闪不见。

  冷雨道长本能地缩手,双脚落实急向侧闪,不敢再狂妄地用手硬接瓦片了。但没有瓦片射来,他知道上当,一声怒啸,奋起狂追,一面咒骂道:“狗东西!你给贫道站住,拼个你死我活。”

  秋华发出一声狂笑,突然向下面飘落,三两闪便消失在下面的小巷暗影中。

  二进厅中灯火大明,柴八爷杨五爷一群人惊魂初定,冷雨道长已带领着师弟们空手而回,一个个灰头土脸,愤怒如狂。五师弟的膝骨被击伤,伤势不轻,走路必须靠拐杖帮忙,而且差点儿便跌下瓦面,丢人丢到家了。

  另两位追小白龙的老道,一个的左耳轮开裂,血流如注。另一个被瓦片击中手腰,受伤不重也不轻。

  八个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崆峒高手,连人也没看清,便被捉弄得发疯,伤了三个。从受伤的情景看来,显然对方并未下毒手,手下留情,仅捉弄他们一番而已。可是,老道们不领情,激怒得像是疯虎,暴跳如雷,羞愤交加。如换了自尊心强的人,早该脸红耳赤无地自容了,他们却反而乱叫乱吼。冷雨道长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锤打着桌子叫吼:“小狗杀才这般羞辱贫道,可恶!贫道要与他誓不两立,不杀他此恨难消。六师弟,你今晚便启程回山,昼夜兼程,将经过禀明恩师,请掌门人速速派二师兄前来,务必将那两个小狗担出来活剥生吞。”

  六师弟应喏一声,立即吩咐柴八爷备马。

  柴八爷不是笨虫,已看出这八位狂傲的老道靠不住,言过其实,还没正式与人交手,便有三个受了伤,不由心中懔懔,心中一慌,便想赶回盘谷避避风头,趁机说:“诸位道长对宜禄镇陌生,不如一同返回盘谷……”

  冷雨道长鹰目一翻,沉声道:“柴场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八爷吃了一惊,慌忙解释道:“道长千万不要误会,我……我认为四海游神有三个人,今晚他们只来了两个,另一个经常蒙面的人,也许到盘谷闹事去了,所以……”

  “呸!你少费心,你以为贫道不知道你的心意么?今晚贫道地势不熟,被他们溜掉了,你以为贫道浪得虚名,所以心中害怕,想骗贫道离开,是么?告诉你,你乖乖给我留下,贫道要在此抓住那两个小狗,不管你愿是不愿。”冷雨道长露出了本面目,直令柴八爷心中发冷。

  杨五爷更是心中发慌,这位老道火气太大,不易伺候哩!日后即使能赶走了小白龙两人,而崆峒将在宜禄镇改建下院,由这些恶道坐镇宜禄,镇民不是成为鱼肉,老道们成为刀俎了?柴八花钱请他们来赶走吴、任两人,按理该是主从之别,听老道们的口气,竟然反客为主,语出不逊,目前便令人难以忍受,日后那还了得?

  他愈想愈心寒,向随行而来的人打眼色,分别悄然退出厅堂,偷偷的溜回南街,不辞而别。

  六师弟单人独骑奔出西镇栅门,已经是二更正末之间了,星光下,官道上空荡荡的,原野死寂,远处草木萧萧,风沉沉地似乎魅影幢幢。

  镇东隐隐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似乎来了不少人马。

  前面不远,昭仁寺黑黝黝地屹立在道旁,阴风飒飒,鬼气森森。

  老道仰天吸入一口气,自语道:“赶回山整整三百里出头,明晚必须赶到。师兄的性子也太火爆了些,我可跟着倒霉。”

  他一抖缰绳,双腿一夹,健马四蹄翻飞,疾冲而出。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道右的昭仁寺,情不自禁打一冷战,心说:“如果那两个小辈出来拦截就棘手了,我得赶快冲过去。”

  人就怕心虚,艺高人胆大,走夜路不会心慌。这位老道有自知之明,不像他的师兄冷雨道人只会吹牛,谁行谁不行他心中有数,刚才被人闹了个灰头土脸,连面貌也没看清,便被人打伤了三个,目下他孤掌难鸣,碰上了可得倒霉,不由他不心虚,心虚便疑神疑鬼,只好硬着头皮驱马急冲,希望远离险境。

  人倒霉盐也会生蛆,怕鬼的人偏偏会碰上鬼。他策马狂冲,刚冲过昭仁寺,路旁的水沟暗影中,悄然挥出一条长鞭,不偏不倚,刚好缠住健马的右前蹄。

  马儿骤不及防,突然向前屈膝踣倒,“砰匍”两声大震,重重地跌出丈外。

  本已心中发虚的老道,更是骤不及防,飞离了雕鞍,一震之下,飞过了马头,被抛出两丈外。

  他艺业不凡,可是变生仓猝,毫无准备,人向前飞出,身形便难以控制,但百忙中居然能在后半段飞跌途中提气轻身,转正身形双脚落地,仍向前冲出,剎不住脚步。

  糟了,另一条长鞭悄然卷到下盘,一闪即至。

  “唰!”卷住了他的两条腿,凶猛的力道一带之下,力道千钧,无可抗拒。

  “哎……”他狂叫,向前凶猛地仆倒。

  人影暴起,小白龙从沟中一跃而出。

  “要活的。”是秋华的叫声。

  老道反应快极,身体砰然仆倒,立即向上翻转身躯,伸手拔剑。武朋友倒地时,如能转身向上。即使对方的艺业相当了得,也不敢轻易近身扑击,躺在地上取守势,比站立时更要灵活。

  可是,他没有小白龙快,一脚飞到,正好踢中他拔剑的手肘,踢得他“哎”一声大叫,人向左侧滚翻。

  小白龙没给老道还手的余地,挫身手起掌落,“噗”一声击在老道的右耳门上。

  老道“嗯”了一声,爬伏在地寂然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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