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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这一带仓房槽仓甚多,只留了八个人看守,那么,一夜中最多只能派八个人巡逻,两人一班,四个人方可守一处地方,这是说,这儿必走有两处警哨,该是四个人。这两位仁兄看守槽仓,另两人可能看守牧奴的住处。因此,他放心大胆跟踪。辛大爷防备他到庄院闹事,绝不会想到他却到牧场来寻人。

  老李不知身后有人,七转八折,径自进入仓房中心牧奴的住处。

  三更天必须上料,还有一个更次可以活动。

  老李绕过牧奴的住处,那儿果然有两个把守的人。他不愿被同伴看到,所以从旁绕出。

  前面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小屋侧方六丈左右,则是打手们的住所,一盏风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在冷风中摇曳不定。

  老李蹑手蹑足掩近小门,小门是从外面加闩的。他取下门闩,轻轻地推开小门闪身而入。

  小屋黑黝黝地,一股臭味扑鼻而至。他掩上门,擦亮了火折子,顺手点亮了壁上的油灯。

  麦秸堆中,铺了一些破布,十几个蓬头垢脸的女人挤在一处,几张老狼皮褥破破烂烂地,盖住了她们的身躯,上面再加上经过加工捶软的麦秸席。如果不注意看她们的头发散迤在外面,很难发现有人睡在这堆麦秸中。

  女人们疲劳过度,根本不知有人进入屋中。老李一把掀开第一个女人的掩盖物,女人打一冷战,猛地神智一清。

  老李一把将她拖起,低喝道:“我问你,新来的那个女的睡在哪儿?”

  女人年约三十上下,穿了一件无法掩体的碎棉袄,露出胸口一段白肉,冷得直打抖,颤抖着说:“李爷,这……这几天没……没有新……新来的。”

  “前天不是送来一个么?”

  “她……她嚼……嚼舌自……自尽了,当……当天便……便弄走啦!”

  “见鬼!那蠢货!”老李咒着,一面脱衣,一面说:“那么,你陪大爷睡。”

  “李爷,我……我冷……我……”

  “呸!等会儿你就不冷了。”

  “我……我这两天不……不干净。”

  “呸!去你的!倒霉,我找另一……”

  蓦地,他发现女人的眼中出现奇异的光芒,盯视着他身后的小门,他本能地扭头看去。

  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手握着长鞭,背剑挂囊,正站在他身后。他大吃一惊,本能张口喝道:“你……”

  “噗”一声闷响,他感到左颈如受巨锤撞击,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刚想喊叫,咽喉已被一只冷冷的大手扣住了。接着,如山重压麇临,他屈膝下挫。

  “牧奴的住处在那里?说!”震耳的声浪在耳畔震鸣,大手力道略减,老半天他方回过气,嗄声的说:“就……就在前面那……那两栋长……长屋中。”

  秋华一掌将他劈昏,解他的腰带捆上手脚。

  其他的女人居然毫无所觉,沉睡不醒。醒着的女人顾不得冷,也顾不得身躯半裸,跪下磕头战栗着叫:“老爷,饶……饶命,饶……”

  秋华一阵惨然,吸入一口冷气柔声问:“大嫂,天气冷,你先躺下。我是来找人的,你是牧场的什么人?”

  女人实在冷得受不了,慌忙钻入麦秸窝,牙齿仍在打战。无神的眼中泪下如雨,位道:“贱妾是商州人氏,三月前被……被人掳……掳来,卖……卖在牧场,放在这儿任……任人糟蹋。他们有三……有三十几……几个人,每晚叫我们几个苦命人到……到他们那里伺候他们。这……这两天不……知怎地,不……不再要我们了,我……”

  秋华钢牙一挫,抢着说:“今晚的事,不可声张,过两天我再设法救你们。”

  声落,他带着昏厥了的老李,出门带上门闩,将老李塞在墙根下,向前面的长屋掩去。

  长屋是巨大的泥砖所造,没设有窗户,他绕至屋角,发现了屋前的两个警哨。相距约在七八丈外,不可能悄然接近。他拾起了两块碎泥,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号。

  两个警卫吃了一惊,一蹦而起,一个说:“咦!狼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撵它走。”

  “小心些,找棒子对付它。”另一个说。

  “见鬼!用刀照样砍它。”先前发话的人说,拔刀向屋角急奔,身法很灵活。

  另一名警哨跟踪便追,也亮出了单刀。

  秋华躲在屋角,等第一名警哨通过,碎泥打出,“噗噗”两声一中脑门,一中胁肋,警哨仍然向前冲。

  第二名警哨到了,还不知同伴已被击昏,刚冲过墙角,秋华闪电似的跃出,用长鞭做套索,勒住对方的脖子向后收。

  “嗯……”警哨只叫了半声,绝望地抓住勒在脖子上的长鞭挣扎。

  秋华将人拖到壁角,警卫已经昏死。他将两名警卫放倒捆上,点上昏穴,从容走向长屋的大门。大门也是从外面上闩的,他启门进入,奇臭扑鼻,鼾声如雷,眼前出现了令他心悸的景象。一灯如豆,只可看清附近丈余的光景。

  长屋长约八丈,宽仅丈余,麦秸中并排躺着数十名脸黄肌瘦的人。由于人太多,几乎连转侧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反而不觉得寒冷。这些可怜的人睡的是麦秸,盖的也是麦桔,每人脚下折着一套破棉袄和破夹裤,一双草鞋,大概这就是牧奴们的全部家当了,睡觉时不许穿着,不用猜,麦桔内的人必定是赤条条的。

  他年纪虽轻,但走遍了五湖四海。在川陕交界处,他曾经见过穷苦的人,他自己也曾睡在谷仓中度宿避寒,但像这种惨象,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他本想叫一个牧奴问话,看了他们的悲惨景象,他不忍心再惊醒他们,掩门转身外出,把心一横,咬牙道:“说不得,我只好弄死一个人了。”

  他拖来先前制住的老李,将人弄醒,将老李的背腰搁在栓马栏的横木上,沉声问:“阁下,你认不认栽?”

  老李上不着天,下不沾地,手脚被绑,还用问认不认栽?所得的回答自然令他满意啰!

  “饶……饶命,在……在下认……认栽。”

  “大爷问一句,你必须答一句,从实招来。”

  “我……我招,我一……一定从……从实招供。”

  “半年前,贵牧场买了一批从庆阳府掳来的牧奴,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发散在八处槽仓放牧。”

  “八处槽仓在何处?”

  “东南两座放羊,东北两座种地,西北两座牧马,这里是其中的一座……”

  “那次买了多少名牧奴?”

  “听说有四五十名,但小的不知确数。”

  “你这里有几个?”他满怀希冀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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