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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我说的是实话。”甘锋冷冷一笑:“你以什么身分调解?你凭什么敢说分赃两字?如果真是分赃,你敢调解?是不是想分一份好处?”

  “你……”

  “你们走吧!不要愈描愈黑。”甘锋再次下逐客令:“其实,家公子用不着私了,只要在这里向孟县衙门递上一张状子,保证可以轰动天下,就算十余万两追不回来,威麟堡也毁定了。再加上山东马钦差的爪牙乘机报复,发兵抄没威麟堡轻而易举。反正不论官了私了,威麟堡都已经注定了覆没的噩运,诸位实在犯不着趟这窝子浑水,把自己的老命也饶上,何苦来哉。在下送客,诸位请吧。”

  他一口喝干杯中茶,一亮杯。这是送客的无礼举动,就算他是真正的主人,送客只要喝干杯把杯一放就行了,亮杯有如赶客,相当无礼。

  “岂有此理!”霹雳剑方门主厉声叫:“去叫你的主人来,咱们找他说个明白。”

  “你要说什么?就是刚才那些废话?”

  “去叫你的主人,那个什么逍遥公子……”

  “你配吗?你算老几?”甘锋语刺如刀。

  “你这混蛋敢侮辱我……”

  “人自侮而后人侮之……”

  霹雳剑怒火焚心,隔着案猛地一耳光抽出。以一个武林一门之主,揍一个仆人的耳光,就算不用劲,也将毫不费力,何况这一掌已志在必得,速度与劲道自然相当够分量,应该一击即中,断无失手之理。

  “啪!”耳光声清脆。

  霹雳剑仰身踉跄急退,狼狈已极,眼冒金星,这一耳光结结实实,是被反掌击中的。

  一耳光不但落空,反而被甘锋架开手,顺势用掌背反抽,太快了,即使事先有所戒备,也无法躲闪,四个指头像铁条,抽在右颊上那会好受?

  “我不信你比威麟堡的爪牙高明,威麟堡的爪牙也不敢在我面前撒野。”甘锋阴森森的目光凌厉无比,语气也冷厉无比:“你如果想自取其辱,你达到目的了。”

  “狗东西!你……”飞龙剑客惊怒交加,大声咒骂手按上了剑靶。

  “要动剑吗?院子广阔,咱们到院子里玩玩。”甘锋向厅一指:“在下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出去。”

  “来来来,在下要让你后悔八辈子。”霹雳剑奔出院子厉叫,拔剑在手,右颊四个指痕开始泛现,先红,渐渐变紫。

  这一耳光,是以引起血流五步的灾祸;即使是村夫俗子,也会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江湖上颇有地位的一门之主?只有用血才能洗清这奇耻大辱。

  飞龙剑客与三才剑也忍无可忍,退出院子火气渐旺。

  卓勇就站在院子里,手中有一把连鞘狭锋刀。

  “唷!你们干吗?”卓勇那瞧不起人的神态那像个卑微的车夫?

  “他们要替威麟堡探口风看情势。”握了剑出厅的甘锋说:“装得像个人样,心里面却卑鄙龌龊,妄想凭他们那不足四两的分量,把这件轰动天下的事压下去。”

  “是吗?”卓勇向举起剑的霹雳剑,毫无顾忌地逼近,轻蔑地问:“你算什么玩意?”

  霹雳剑实在受不了,本想一剑攻出,却又忍住了,一门之主,岂能如此下乘?

  “狗东西!拔刀!”霹雳剑强抑火山爆发似的冲动:“你就知道是啥玩意了。”

  “你也未免太狂,太不知自量了。”卓勇拔刀摇头苦笑:“就算你的名头、声望、武功,都比浊世威麟高强,也应该知道不能向一个仆从叫阵,胜之不武,败了可就声威扫地,你怎么做这种笨事?啧啧啧,你好可怜哦!你这一门之主算是完蛋了。”

  霹雳剑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一声怒极狂吼,剑动传出一声破风的锐啸,狠招沉雷惊蛰出手,发疯似的走中宫身剑合一抢攻,剑破风声如殷雷,已用了全劲御剑,要将对手撕裂拆骨。

  卓勇哼了一声,刀突然冷电耀目,传出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

  刀光似电,连闪两次,真像两次连续的闪电。

  “铮!”近身的剑被刀光错开,第二次闪电几乎同时迸射,自剑侧上升,蓦地风止雷息。

  霹雳剑的身影,就在这剎那间飞退。

  “这种货色,也敢狂妄地称门立户,难怪天下各地门派如林,个个都称宗师。”卓勇横刀屹立,有如天神当关,威风八面,气势磅礡杀气腾腾。

  霹雳剑原来被掴肿的右颊,裂开了一条缝,牙床外露,鲜血泉涌状极可怖,发出一声透风的痛极怪叫,左手掩住创口踉跄而走。

  “我也找个人玩玩。”甘锋拔剑向飞龙剑客一指:“你,江右三剑客之首,飞龙剑客,在下领教阁下威震武林的飞龙剑术,看你配不配吹牛妄自尊大。”

  颇负盛名的霹雳剑一招受创,飞龙剑客已惊得心胆俱寒,信心全失勇气全消,狂妄自大的气焰,像被一座冰山压熄了。

  连人家一个随从也如此高明,主人那还了得?

  指名叫阵,还能不拔剑为维护声誉而斗?

  飞龙剑客向三才剑投过求助的目光,脸色难看已极。

  三才剑也心中发毛,但不得不有所表示,手按上了剑靶,迟疑地迈出一步。

  古媚冷冷一笑,也迈出一步。

  “我只是一个仆妇。”她向三才剑招手:“向你这位高手名家挑战,你不会害怕吧?”

  一触古媚阴森慑人的目光,三才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了一倍,掌心在冒汗,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在下不与你们这些下人计较。”三才剑硬着头皮说:“咱们只要与乔公子打交道,他既然不在,咱们下次再来。古兄,咱们走。”

  飞龙剑客也不笨,徐徐后退。

  “仆人已经如此嚣张,可知逍遥公子这个主人是如何狂妄了。”飞龙剑客为自己的怯懦找理由掩饰:“咱们在店里等他回来,向他讨公道。”

  不等甘锋有所表示,两人转身急急溜走。

  “虎头蛇尾,浪得虚名。”甘锋的嗓门大得很:“这种货色也敢来现世,简直不当人了,岂有此理。”

  ***

  威麟堡的人,是在逍遥公子失踪后的第五天撤走的,他们虽然希望能把逍遥公子的随从搜出来灭口,但搜了五天音讯全无,不得不暂且罢手,整理行装打道北返,因为他们不能久留,希望回头至真定附近重新追查线索,追查阎知县珍宝的下落。

  在卫辉等了三天,等从此地派出,追踪另一批人自开封过河的爪牙返回。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到,所派出的人似乎全部失了踪。

  他们做梦也没料到,追踪的人没动身之前,已经被人反钉梢,过河不久,被人前后夹击,骤不及防,结果是全军覆没,连尸首也没有留下一具,那些人像是平空在世间消失了,怎能等得到?

  第四天,留在孟县打听消息的人,派急足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逍遥公子重现下孟镇。

  以后的三天,消息不断地飞传而来。

  范堡主不想回头,仅陆续派人赶赴下孟镇活动,同时利用途经卫辉的同道或朋友,散布于威麟堡有利的谣言,当然说威麟堡是有理的一方,希望孤立逍遥公子,候机作致命的一击,以便永绝后患。

  近午时分,两个巨人大踏步进入北关大街。大官道自北关伸出,伸向淇县,车马络绎于途,但通常午间没有长途旅客就道,府城是宿站,只有一些不在意住荒村野店的旅客往来。

  两个巨人是五丁力士和狂彪,他们是不理会途中有危险的亡命旅客,随时说走就走,说留则留。

  他们的座骑真可怜,是普通的蒙古马,高不过四尺余,却要驮那么一个八尺高重吨位的巨人,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压垮,鞍后还得加上一个长卷马包。

  这么两个巨人小马走在街上,其引人注目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当然没有胆大包天的人,敢上前拦住指责巨人虐待畜生。

  偏偏就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劈面在街中心拦住了。

  “喂!往这面走。”那位獐头鼠目,身高不足五尺的汉子伸手往街右的广场一指。

  那是本城颇有名气的河内客栈,广场停了不少车马,有五间门面,规模不小。

  五丁力士怪眼一翻,双脚一伸便踏落实地,座骑想走也走不了啦。

  “小辈,你找大爷认老爹吗?”五丁力士一张乌鸦嘴,出口伤人:“干什么?”

  两人一比,有如小鬼拦金刚。矮汉子居然没生气,嘿嘿一阵阴笑。

  “有人要找你。”矮汉子说:“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并不见得光彩。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混球,除了吃得比别人多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至少,你他娘的只配替大爷提鞋。”五丁力士瞥了河内老店一眼,看到三个粗壮的大汉不住狞笑:“谁找我?女的?”

  “浊世滔滔,威麟称豪。”矮汉子不再斗嘴。

  “你他娘的别放那么大的嗓门叫魂,大爷不吃你们那一套。”五丁力士的嗓门其实比对方高三倍:“要不是大爷查出你们不是逼死严知县的凶手,大爷岂肯和你们干休?让开!大爷不屑与你们打交道。”

  “阁下……”

  “去你娘的蛋!”五丁力士大骂,突然从马头飞越,金刚似的笨重身躯,动起来灵活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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