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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正在火头上的侯驿丞抬头一看,正想大骂那一个混蛋敢如此大不敬,发出这种蔑视他权威的轻咳。可是,他突然僵住了,张大着嘴,要骂的话吓回肚子里去了。

  是一个一身黑的蒙面人,刀系在背上。不错,正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打扮:穿夜行衣准备作案的打扮。

  “你……你干什么?”一名管牲口的役头,壮着胆大声问。

  “找严知县。”蒙面人笑笑说,露在外面那双怪眼冷电森森锐利可怕:“请问,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

  驿站甚大,房舍连厢接院,大白天撞进去,也摸不清方向,比那些豪门大户深如海的规模毫不逊色,真需要有人带路才能进出自如。

  “你问……”

  “说!”蒙面人声色俱厉:“不说不留头,喀嚓喀嚓砍掉你们四颗脑袋,大爷另找人问。”

  侯驿丞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身分有如江湖朋友口中“车船店脚牙”的“店”,当然知道蒙面人是惹不起的瘟神恶煞,犯不着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所以神气不起来了。

  “南面,第……第四座跨……跨院……”侯驿丞勉强抓住桌子,以免自己不争气倒下去:“就……就是黄……黄字号官……官舍,在……在那儿可……可以找……找得到他……”

  “你。”蒙面人向管牲口的役头招手:“带我去,我不会伤害你。”

  “是,小的愿……带路。”

  “你们。”蒙面人指指其他三个人:“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不要出去,更不要声张,这样,可以多活好些年,不然……脑袋只有一个,砍掉了是不能再长出来的,你们明白吗?”

  “明白,明白……”侯驿丞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总算运气不错,在快要不支昏倒时,蒙面人已一把抓住管牲口役头的后腰带,说声起,两人同时向外飞升,一闪不见。

  “快关门,快……”侯驿丞终于扭身摔倒。

  厅门还来不及关上,奔入一个气急败坏的人。

  “大人,不……不好了……”这人脸色灰败说话像是短了两寸舌头:“官……官舍有……有贼……有强盗杀……杀了人……”

  “在那……那座官……官舍?”在地下挣扎要爬起的侯驿丞惊怖地问。

  “玄字号与……与黄……黄字号都……都有……”

  “老天爷!又是严……知县……”

  ***

  官舍是以千字文字号排列的,没设第一字“天”。三等官舍有五进之多,第四进有六间,依次是地、玄、黄、宇、宙、洪。

  天太黑,雨下个不停,风也不小,院灯笼廊灯笼皆无法点起,除了里面的走廊有几盏照明灯之外,各处黑沉沉,谁知道那一间是玄,那一间是黄?

  似乎,今晚所有的夜行人都来驿馆赶集了。人从四面八方入侵,目标都在官舍。

  官舍与吏役所住的杂院之间,中间隔了院子、有门的厅、杂房。住宿的官员们由于携有内眷,因此各派自己的随从,管制自己安顿房舍的往来外人,少不了不时发生有外人乱闯的纠纷,甚至对驿馆的事务人员发生误会。

  入侵的夜行人不知到底有多少,先后到达的时辰都相差不远,三更初就开始有人出没,官舍附近立即出现混乱现象。

  最先闯入三等官舍范围的是三个夜行人,刚跃上玄字号官舍的下处屋顶,下面小院子里升上两个长随打扮的人,一鹤冲霄扶摇直上,轻功十分高明。

  “相好的,有何贵干?”那位手绰短戟的长随,拦住了两个跃来的夜行人沉声问。

  “好哇!原来是金眼彪陶景老兄,找对人了,挡财路者死!哈哈!”夜行人狂笑着猛扑而上,刽刀风雷乍起,狂野地运人带刀贴身切入。

  唿哨声此起彼落,四面八方的夜行人,全往这一带集中。

  下面,喊贼喊强盗的惊叫声此起彼落,大雨如注,下面依然人声四起,人群乱窜。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从各处传出,夜行人争先恐后深入官舍,黑夜中展开了难分敌我的混战。

  驿馆成了一锅沸汤,也像被捣破的蚁窝蜂巢。

  这是作案的大忌,群众惊起人声鼎沸,没有时间分辨目标,必须速战速决,及早脱离现场。

  两名夜行人冲过惊呼狂叫走避的人群,到了一座小厅前,一刀砍翻了一个正要关门的人,急冲而入。

  上厅中点了一根蜡烛,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秉烛讶然向闯入的人注视,看到明晃晃的钢刀,居然不怎么害怕。

  “你们为何乱闯?”中年人颇为镇静,说的官话带有南音,一双大眼冷森森,即使在钢刀前仍具有慑人的威仪。

  “颜知县何在?”砍倒把门人的夜行人逼近沉喝。

  “我就是严知县……”

  “就找你。”

  夜行人一闪即至,一劈掌正中耳门,收了刀将人抗上肩。由于烛熄了,厅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情势混乱,必须及早撤离,那有工夫详细追问姓严或是姓颜?

  “掩护我走。”将人抗上肩的人向同伴说:“从内厢走,跟我来,别摸错了方向。”

  两人往内堂一窜,消失在暗影里。

  片刻,冲入三个夜行人,擦亮了火折子。厅中人去厅空,只留下熄了的烛台,与湿漉漉的夜行人脚印。

  乱了半刻时辰,大批巡检捕快与及卫所的城防官兵,潮水似的赶到,整个驿馆鬼哭神号,血腥刺鼻,乱得一塌糊涂。夜行人都撤走了,来得快,撤得更快。

  清查结果,遗尸十七具,其中七具是入侵的蒙面人,其他十具是随从和驿卒的尸体。

  三个退职知县全部失踪,内眷们哭声震天。

  阎知县的随从死伤最惨重,内厢的箱笼几乎全被砍开了,丢掉一些金银财物,侯驿丞麻烦大了。

  ***

  城中各处,都曾经发生杀人事件,有些尸体不曾被带走遗留在现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到底该处曾经发生了些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

  两个掳了颜知县的人,从一条横街钻入一条小巷,自以为溜得快,小巷子漆黑,神不知鬼不觉,定可安全地将人带走。

  小巷曲曲折折,偶或有一两家住宅悬有门灯,总算可以看清某些曲折路段的景物。

  两人到了一座大宅前,宅前悬了一盏灯笼,发出朦胧的幽光,到了门前,方发现对面巷角暗影中,连续踱出三个人影。

  “铁菩萨,你扮成操刀的强盗,就以为没有人认识你吗?”为首的夜行人沉声说:“你这刺客果然比其他的人高明,混乱中竟然一找就着。把人放下来,我再饶你一次,这次你绝对逃不掉的,除非你把人放下。”

  是黑衫客兄妹,和一位不起眼的糟老头。

  铁菩萨上次被黑衫客堵在小巷里,断送了好朋友银刀贺永定,对黑衫客深怀戒心,没想到又碰上了。

  “黑衫客,不要欺人太甚。”铁菩萨色厉内荏:“破人买卖,犹如杀人父母;你我都是同道,你不能不讲道义,我愿分给你一半花红……”

  张姑娘以行动作答复,突然飞跃而上。

  铁菩萨的同伴哼了一声,超越而出。

  “慢来!泼妇少撒野!”随着震耳的沉叱声,迎面一挫马步抡掌便劈。

  奇异的锐劲破风声撼人心魄,是极为霸道的一气掌,劈空掌中极为霸道的一种,足以在八尺内裂石开碑。

  张姑娘跃进的身躯突然向上滚转,恰好避过掌劲的劲道中心,雨滴被掌劲催动,汇成一条柱形的水流,从她身下激喷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娇叱,她飞滚的身躯已突然伸展、下搏,剑已出鞘,身剑合一凌空疾泻而下。

  那人一惊,再次重聚真力,疾退两步吐气开声,劈出极耗真力的第二记一气掌。

  明显地,这一掌劲道减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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