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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他在思索,仍然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

  “我很抱歉。”岂止是抱歉而已?他把过去的事全弄混了,而糊胡涂涂被女魃播弄得晕头转向,为了心中那点歉疚,替女魃做护花使者,取之不愿,舍之不甘,那种进退两难的苦况,现在想起来仍感恍惚可笑。

  程贞曾经骂他是猪,他真有猪一样蠢。

  “对我,抑或是对她?”身后传来西门小昭带有俏皮性的语音。

  “对你。”

  “不要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我……”

  “你没亏欠我什么。那天晚上,你抱着我沉沉睡去,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知道西门小昭的话不是真的,让他减去心中的负担而已。

  至少,他想起了西湖名妓琴操所改的词:轻分罗带,暗解香囊。

  “这是你的?”他掏出那只香囊亮了亮,空间里流动着淡雅的幽香。

  “我以为丢掉了呢!”西门小昭伸手急抓,一抓落空。

  他重新收回,郑重地纳入怀中秘藏处。

  “小气鬼。”他笑了:“小妖女,你真是鬼聪明。”

  “你是说……”

  “你说我把三个人当成一个人。”

  “猜对了吗?”

  “所以我说你鬼聪明呀!”

  “女魃、我、小媛姐姐。一个人,是小媛姐姐。”

  “很胡涂是不是?”

  “我好敬佩你的专情。大哥。”

  “别提了!我应该知道,失去了的永不会再来。人,总归会向人间告别的,迟早而已。小媛早别了些,我仍得活下去,她活在我心里,这就够了。”

  “能活在别人心里,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西门小昭幽幽地说。

  “你和程贞那样逼她,是有点过分了,真该打。”他岔开话题。

  “不那样,她会就范?你心疼是不是?”

  “毕竟……毕竟……我很蠢是不是?”

  “世间第一等大笨虫。”

  “小媛,她……她带着我的孩子一……一起走的。”他嗓音变了:“所以我一听这鬼女人腹中有了我的孩子,我……我什么都忘了,我……正如同你爹向你娘说:他绝不容许儿女跟别人姓。我……”

  “不要多想了,大哥。”西门小昭挽住了他的手臂:“我了解,这种痛创是难以磨灭的。大哥,我娘的事,你似乎并没尽力。”

  “我尽过力了。你别急,你爹忍了三十年,让他发泄一下,他就会回去的。操之过急,那就一切徒劳了。”

  “你认为……”

  “他目下尝到身为风云人物的得意滋味,还没尽兴,必须让他把兴趣提升到巅峰,他就会感到索然寡味了。我已经有了另一步安排,应该有效,走!”

  ***

  城东南三十里的大石桥镇,有一座颇有名气的大石桥,跨越石梁河,气象恢宏壮丽。桥北,是大石桥镇;桥南,是临颖县境,桥就是州与县的分界线。

  镇有百余户人家,是颇为有名的中途歇脚站。北上的步行旅客,通常在这里歇伙打尖,申牌左右便可赶到州城投宿。

  有坐骑,一个时辰就到了。

  四匹健马踏着晨曦,接近了大石桥镇的北栅门,栅门外已有十余位高手名宿相候。

  “西门宫主,李老弟,你们总算赶来了!”为首的灵剑周元坤上前抱拳行礼:“请到镇上先安顿。”

  四人跳下马,飞灾九刀一拉西门小昭和程贞的手臂退在后面。

  横祸九刀一怔,扭头找寻飞灾九刀。

  飞灾九刀手一伸,示意要他和灵剑打交道。飞灾九刀称他为大叔,与他的女儿小昭同辈,正式与江湖名人打交道,当然由他出面啦!

  这一段时日,他一直就跟着飞灾九刀摇旗吶喊,哪曾出面作主与高手名宿周旋?突然把他推出来作主,他可傻了眼啦!

  “周……周兄。”他有点失措,不得不硬着头皮应酬:“我……我怎么成了西门宫主了?这……”

  “大叔,你才是真正碧落宫的主人呀!”飞灾九刀笑说:“周前辈在这儿主持大局,看样子一定碰上了困难。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刀客横祸九刀西门英,周前辈正在等我们前来解决,你总不至于让我出面吧?没大没小的,行吗?你是读书人,礼不可废……”

  “西门兄,咱们这儿的确碰上了困难。”一旁的路庄主说:“咱们沿途袭击鬼面神那群凶魔,十二个首脑逃到此地,占据了镇西两座大宅,裹胁大宅的老少作人质负隅顽抗。咱们投鼠忌器,无法可施,可说一筹莫展,就等西门兄前来商议,这件事棘手得很,请先至镇内安顿再说,西门兄请。”

  一群高手名宿客客气气,左呼右拥,把他像大菩萨一样簇拥着入镇,进入一座大宅的客厅。

  又有不少人前来厮见,其中没有屠龙剑客几位名宿,其他的人身分地位皆与路庄主相等。

  这可好,客套一番,可把西门英摆布得全身不自在,引见了老半天,他连张三李四也没弄清,几乎连应酬的话也不知如何启口。

  他想向飞灾九刀求救,却发现飞灾九刀在另一角落,与鬼影邪乞嘀嘀咕咕谈话,身边没有他熟悉的人,连女儿和程贞也被留在堂下,辈分小的人怎么登堂?

  好不容易客套告一段落,他已窘得出了一身汗。他坐了主客位置,成了目光的焦点。

  “事情的经过本来很顺利。”灵剑周元坤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将情势说出:“先后歼灭了他们一大半凶魔,没料到他们竟然卑鄙地挟无辜镇民,作困兽之斗。西门兄与李老……飞灾九刀是他们最畏惧的劲敌,可否请两位出马,进去把他们赶出来?”

  “老天爷,我们杀进去,那些人质岂不是死路一条?”他哪有处理这种棘手事务的经验?傻了眼:“九如,你说,该……该怎办?”

  “我?我杀进去!”飞灾九刀冷笑道:“那些人质与我非亲非故,我才不介意他们的死活。

  “哼!咱们飞灾横祸两把刀,这些并不怎么坚固的大宅,能挡得住我们吗?大叔,我们走,把他们……”

  “九如,这怎么行?”他急得一头汗:“镇民是路庄主的乡亲,总不能波及无辜呀……”

  “那……大叔,你说怎办,我听你的。”

  以往,他对飞灾九刀说的口头禅就是“我听你的”。现在,当这许多高手名宿之前,他可是身分地位最高的人,还能向飞灾九刀说“我听你的”?

  “其实,有时候难免枉死几个无辜,那是不得已的事。”一剑愁似乎忘了自己的侠义门人身分:“总不能因几个无辜,而让凶魔们漏网,在下愿随两位一同行动,从天井跳下杀进去,剑下不留人!”

  “南无阿弥陀佛!”普化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站起念佛号,神色庄严:“董施主此话,老衲不敢苟同。

  “别说武林朋友行事,必须绝对避免波及无辜。以被挟的人质张家大院老少来说,他们与周施主的振武镖局李镖师沾亲带故,一旦人质被毁,周施主如何向李镖师交待?老衲期期以为不可,必须慎重从事。”

  “咱们用烟把他们熏出来!”堂下一名大汉高叫。

  “不可,万一起火,全镇遭殃……”另有人高声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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