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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天杀的!我一定得找一把趁手的刀。”青衫客自怨自艾:“没有刀,活得一定很艰难。”

  “你现在才明白呀!我替你再弄到一把刀。”

  “我也先谢啦!”

  “喂!我替你想起一个妙绰号。”

  “什么绰号?”

  “我的绰号叫飞灾九刀。”

  “谁都知道你是飞灾九刀。”

  “飞灾横祸。”

  “你是说……”

  “你叫横祸九刀。”

  “什么?横祸九刀?多难听。”

  “越难听越响亮。”

  “不要!”

  “一定要。飞灾横祸走在一起,咱们把江湖搞个天翻地覆,妙极了!”

  ***

  北门内的申伯祠左首不远处,有一座本城最有名气的申州酒楼。

  两人一进店堂,见多识广的店伙计便心中叫苦。

  再登上楼座,跟来照料的两名店伙直打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能说会道的嘴巴,似乎塞进了一枚麻核桃。

  六味下酒菜,先来四壶高粱烧。

  楼上分三间,有三十余副座头,食客不多,只有四成座,食客有一半是江湖豪客。

  飞灾九刀选申州酒楼喝酒是有用意的,申州酒楼的食客以江湖豪客居多。在这种地方传播消息谣言,是最理想的所在。

  “伙计。”飞灾九刀拍拍斟酒伙计的肩膀和气地说:“我们自己照料,你请便。”

  “是的,客官。”店伙唯唯应诺。

  “我叫飞灾九刀,他。”飞灾九刀指指坐在上首的青衫客:“横祸九刀。不招惹我们,就不会有飞灾横祸。劳驾贵店的伙计们招子放亮些,别让那些吃了豹子心老虎胆的人,来找咱们飞灾横祸。”

  “是的,客官,小的已受到东主关照,尽管劝其他的客官远离两位。”

  “远离飞灾横祸。”

  “小的告退。”

  “请便。”

  不久,全楼的食客一空,没有人再逗留,谁也不愿身边有飞灾横祸。店伙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连店伙也纷纷走避,楼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开怀畅饮之外,空荡荡像是无人的空楼。

  “你这股霸气,还真有十足的效用呢!”青衫客浏览空阒的雅座苦笑:“你是有意示威?”

  “不错,示威必须有霸气。俗语说:鬼怕恶人蛇怕赶;你没有霸气,人家就吃定了你。”飞灾九刀的嗓门,大得连楼下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你走着瞧吧!要不了多久,全城都知道有飞灾横祸这两号人物,那些妄想吃定我们计算我们的牛鬼蛇神,要面对的九刀已经心中怕怕,现在变成面对十八刀,我敢打赌,最少有一半狗娘养的杂种心虚胆落,溜之大吉逃避飞灾横祸。”

  “难怪人人都想称王道霸。”

  “大叔,你想吗?”

  “这……”

  “你现在已经是横祸九刀,击败了宇内有数的怪杰八荒人龙,已具有强烈的霸气,有了初步根基,以后……尚须努力了。”

  “我已经年近花甲,还有几天以后?”青衫客语气有点萧瑟:“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

  “大叔,我发觉你对八荒人龙……”

  “别提这些,好吗?”

  “呵呵!好像你我都在逃避某件重要的问题。”

  “也许是吧!”

  “逃避得了吗?”

  “至少,我逃避了三十年。”

  “如何?”

  “问题还存在这里。”青衫客指指自己的心口、脑袋:“好在我看得开,家境也还不错,日子过得不坏,所以……”

  “所以,创伤和痛苦不算强烈,你承受得了,只是有点牵挂和不甘心。”

  “说得也是。”青衫客一口喝掉一杯酒:“我平平庸庸过了大半辈子,也许真的不甘心。所以,我要过一段……一段……”

  “一段截然不同,逍遥自在也天翻地覆的日子。”飞灾九刀说:“不平凡庸俗的日子,你能过吗?”

  “不试怎知?”

  “好,值得一试。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还没拿定主意。上了年纪,顾忌太多,下决心改变自己是很困难的事。告诉我,大叔,你从前的所平平庸庸的日子,到底是怎样平庸,好吗?”

  “真是平庸,老弟。”青衫客又干了一杯酒,酒意上涌:“耕读,练武,考功名,中了秀才。然后游学,然后返乡,考上了学舍教谕,然后成家,养儿育女,就是这么一回事。天底下绝大部分的人,就是这样活,这样死,平庸得像一口无波的死井……”

  “然后,是发现本来应该只有夫妻两个人的床,多出一个人,一个并不存在却又存在的男人……”

  “是的,我实在无法和那个并不存在,却又存在的男人争床,因为那个并不存在的男人比我强。”

  “每一个女人的意识中,不存在的人所留形象,必定比存在的人深刻强烈。失去了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像钓鱼,脱钩跑掉了的那条鱼,永远是最大最肥的一条。”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无法克服这种心理的障碍。后来,与其同床异梦,不如分床,把床让给那个男人,我搬到学舍睡自己的床。我把爱寄托在儿女的身上,所以有了牵挂,有了寄托……”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呵护这点牵挂,这点寄托?”

  “是的……”

  “真的吗?”飞灾九刀像个坐公堂的问案大老爷:“仅仅为了这点牵挂这点寄托?”

  “你烦不烦呀!”青衫客扔掉了一只酒壶:“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好听众。”

  “你也一点不像一个秀才,不像一个教学生的教谕。你瞧,连我这纠纠武夫,也不在激动时扔酒壶;我又不是那个赖在你床上的男人。”

  “你这……”青衫客扔酒杯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我多嘴,不是东西。”飞灾九刀笑吟吟地说。

  “你是个好人,佳子弟。”青衫客也笑了:“本来,我想招你做女婿。”

  “什么?招女婿?你胡说什么?”飞灾九刀笑不出来了:“好妙的想法。”

  “我那女儿很可爱,她也对武功高强的人有好感,所以我看中了你……”

  “慢点慢点……”

  “你听我说好不好?最近我发觉你心目中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我打消了招你做女婿的念头,我不能把女儿的婚姻大事作冒险的赌注。”

  “我心目中有了别的女人?”飞灾九刀脸色沉下来了:“胡说八道……”

  “吕绿绿,或者吕春绿。”

  “这……”

  “不必急于否认,说来听听好吗?”

  “我不想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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