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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上升的暗器,比平射要缓慢些。断魂钉贴身平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落空,这时向上射,而且高度超过两丈,结果不问可知。王大牛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他那根尺八怪戒尺,泰然向下一伸,叮一声搭住了断魂钉,钉升势停止,被挑得向侧上方翻腾,被王大牛的右手接住了。横枝丝纹不动,毫无受力的现象发生。这瞬间,狂笑声摇曳而下。下降的人影快速地翻腾,刀光流转,但见一团光芒掩住了依稀可辨的人影,流星似的疾落。“大鬼神愁……”沉喝声震耳,声如雷震。刀光似电,毫无阻滞地撕裂人体,从棒山中流泻而入;从双剑的空隙中穿越;从沉重的钩影中出没,从血肉纷飞中逸出。丘下的北陵快剑,惊得魂飞魄散,如见鬼魅般扭头撒腿狂奔,脸色如厉鬼,口中发出惊怖欲绝的含糊尖叫,片刻便奔出百步外。这一生中,恐怕以这一次跑得最快,快得像是多长了条腿。

  “这家伙疯了。”躲在草中偷看的销魂一枝春毛骨悚然地说,盯着狂奔而去的背影直摇头。“谁看了都会发疯,幸好我们相距甚远。”毒剑秀士脸色泛灰,倒抽一口凉气:“四个江湖名宿,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在电耀霆击的刀光下崩溃、死亡、撕裂。柳姑娘,我们不是死过一次,而是死过好几次了。”

  “是的,欧阳兄。”销魂一枝春打一冷颤:“报应神如果要我们的命,一下子就够了。老天爷!甚么是大鬼神愁?这是甚么刀法?甚么武功?”

  “力道、速度、技巧、经验,这就是大鬼神愁,与刀法无关。走吧!我们赶快离开沣州,走得愈远愈好,日后千万别让报应神找上我们,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甚么大鬼神愁。”

  据说,涨大水时,洞庭湖那些草洲上的老鼠,会逃得精光大吉。如果逃不及,水快要淹没草洲时,千千万万的老鼠,会成堆地浮水逃走,沣洲在半天之内,像快要被淹没的草洲。被骗来对付报应神的宇内凶魔,像老鼠般仓皇逃离,从此不再回来,也从此不敢再提找报应神的事。天一黑,鸿宾客栈灯火辉煌。三进院的食厅中,只有一桌有食客,其他的旅客皆已食毕回房,而这一桌的三个人,正在开怀畅饮。三个人;周师爷、王大牛、郑五。郑五本来是这间客栈的伙计,现在他正式辞职了,成为客栈的客人。俩位在旁负责照料食客的店伙,避得远远地不肯接近。脚步声入耳,厅口出现了三位不速之客,由店东和一名伙计陪同前来。接着,店东和伙计卑谦地行礼告退。三个人:中年文士、一位雄壮的随从、本州的捕头罗孝先。罗章先绰号叫罗铁塔,黑黝黝的脸膛,上小下粗的巨型身体,本地的蛇神牛鬼真有点怕他。“诸位酒兴不浅。”中年文士笑得冷冷地。“玩命的人,不吃些喝些岂不活得太苦?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吃呢,”周师爷却笑得爽朗豪放:“诸位坐,是否有兴喝几杯?”

  “谢谢。”中年文立在对面下首坐落:“公务在身,不能奉陪,诸位海涵。在下张……”

  “我知道你,张师爷张定远,知州大人的众多师爷之一。”周师爷抢着接口:“我也是师爷,比起你这位师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呵呵:久仰久仰。”

  “我知道你要来说些甚么,但最好不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哈哈……”王大牛肆无忌惮在大笑,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份傻大牛了:“我知道你很厉害,武功也了得,但你吓得了太和南村的商洛南,你吓不了我们这些蛇神牛鬼。你把罗捕头带来,没有用,我们的身份、举动、行事,都是合法的。不是强龙不过江,你要是想玩法,我们可以陪你们玩,要玩命,咱们无比欢迎。”

  “不要太狂了,须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张定远阴笑:“知州大人可以出动人马逮捕你们。”

  “哈哈哈……”周师爷也大笑:“真的呀?甚么罪名?像商洛南一样?我告诉你,阁下,咱们这些人不是侠义英雄,对那些贪官污吏深痛恶绝。你可以告诉知州与州判大人,他们最好不要玩法,那不会有好处的。在他发兵之前必须想想后果,报应神实力雄厚,有明有暗,已有充足的力量控制情势。”

  “哼!不是在下吹牛,千军万马,报应神可以杀得进去,冲得出来。”王大牛的嗓门大得像打雷:“杀一群兵勇,比砍瓜切菜差不了多少,知州大人的乌纱帽,绝对保不住的,激起民变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阁下。”

  “在下知道你们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张定远冷冷地说。“你知道就好。”周师爷点头。“你们的人到齐了?听说你们共有四个人。”

  “不止四位,参加四海报应神行列的人愈来愈多。”

  “你们知道吗?你们公然与国法挑战,误了官方的大事。”

  “真的呀?”

  “商洛南勾结匪类的事,千真万确,以多收田赋借口逼他露出原形,只是第一步计划。他禁不起一逼,便慌了手脚铤而走险,反而误了大事。”

  “哦!什么大事?”

  “官方的目标,是清虚教。湖匪不成气候,可怕的是教匪,你懂吗?”

  “你的话不无道理。”

  “湖匪是有形的,教匪是无形的,两者结合,才是心腹大患。你们这一来,官兵一网打尽的计划尽成泡影。哼!你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清虚教作鸟兽散潜隐各地,湖匪也闻风远离,以后,机会不再。阁下,你们无形中帮了匪徒一次大忙,你们高兴了吧?你们有何德何能,故以神明自命?你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目光如豆的一群匹夫,无法无天武断是非的亡命,哼!”张定远痛快淋漓地讥嘲,拂袖而起,带了俩位从人,气呼呼地走了。周师爷三个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一定有甚么地方忽略了。”周师爷一掌拍在桌上:“他为何不逮捕或驱逐我们?”

  “大哥的意思是……”郑五惑然问。“这表示这家伙所代表的官方,并没有与妖道勾结陷害良善。”

  “商洛南可能真有通匪的事?”

  “对。”

  “不可能的。”郑五坚决地说:“我来的第三天,就与湖匪的眼线有了密切接触,在最近两年,湖匪根本就不在州境劫掠,也没有力量在州境活动。像商洛南这种地主富豪,湖匪们唯一的兴趣就是洗劫得一干二净。商洛南即使是疯子,也不会舍了偌大家业去做穷强盗;湖匪本来就穷,这是事实。”

  “先解决妖道之后,就可以追查了。”王大牛说。“等二哥和五妹六妹一到,立即进袭,还怕妖道不招供?”

  “好,先办完江姑娘的事,再进一步追查。”周师爷同意王大牛的作法:“一件一件来,抓住了纲提住了领,那怕网衣不顺?”

  三更初,全店沉寂。他们住在二进院东面一排三间上房,房内灯火全无。原在院廊的两盏照明的灯笼,也早已熄了。不知何时开始的,天宇下,响起一种奇异的声音,似柔媚的乐曲,也像诵经的声调,若有着无,若断若续,似乎并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也没构成扰人的噪音。声音怪怪的,音源不知在何处,真要定神去听,却又听不真切;不注意时,耳中确又有这种声音回响。微风轻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像有火焚香,也像烂草所熏发的味道。一个白衣的女裙郎,出现在王大牛的房中。灯盏中仅有燃着一根灯草,火光如米,因此房中仍然漆黑。女郎在黑暗中站立良久,房中唯一的声息,是王大牛均匀而相当平静的轻鼾声。久久,女郎终于挑亮了灯光,加上了四根灯蕊,房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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