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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悉从尊便,我已不在乎了。告诉你,天下间男人像垃圾一样多,一扫就是一大箕,俯拾即是。哼!你又不是活宝,本姑娘可以另找。”

  “天下间女人也多的是,你这种教人恶心的泼贱淫妇,天下间也不见得少。”

  “啪啪”两声脆响,她揍了他两耳光,怒叫道:“闭嘴!你说这些话,该死一万次。”

  “你该杀我,不然你得活活气死。”

  马车不住上升又下驶,进入了万山丛中。

  天色已经黑了,马车也到了一座小山谷中。马儿一收蹄,停在一栋小茅屋前。

  茅屋里出来两个中年人,在门外躬身相迎,同声说道:“二小姐万安。”

  车门一开,池缣和小芳跃下地来。池缣说道:“把车上那人送上浮屠古宅。”

  “是。”两人一个去照管马车,一个去抱车上的玉琦。

  一行人踏着雪花,向岭上如飞而去。

  次日凌晨,一个中年人驾着马车,越野由原路驰出官道,奔向禹州。

  午间,十余匹骏马从新郑狂奔而来,分成两批。第一批六匹,前面是神剑书生和他那匹雄骏的白马。

  后面也是六匹,领先的是一个鹑衣百结的老花子。

  ***

  且说茜茵小姑娘,她抄黄河边小道直奔开封府。黄河两岸全被大雪掩覆,白茫茫一望无涯。三四里宽的黄河,只有中间里余黄水滔滔,浮冰翻滚飘流,两侧已经被冰所封,明晃晃十分刺目。

  她凄凄惶惶,心疼如割,孤零零如失群之雁,展开轻功狂赶。

  未牌正,她绕道从东门入城。开封府八座城门中,那时东门最热闹,入城不易惹人注意。

  开封府,当时在官方文书上,称为“中都留守司”,算是经略中原的政治中心。这座大宋朝早年的都城,地方上的人士,常以这座名城自豪,你要问他“尊驾府上是……”他准会大声地回答你:“小地方,东京。东京阁下可知道?喏!就是汴梁;哦,就是开封府。”

  这座古城真古得可以,古得可爱。历朝朝代变迁,烽火一起,这座城准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大战的战场。可是人照样死,火照样烧,开封府的人仍然顽强地活下去,杀不完烧不绝,凭一双手重新又建起新的家园,用骄傲的口吻嘲笑历史,嘲笑那些只知道烧杀的愚昧的人,说道:“瞧!我们又来了,我们又站起来了,开封府永不会被泯灭,永不会消失,开封府仍是开封府,而且更坚强屹立;开封府的人,也是如此。”

  这就是开封府,它与烽火结不解缘,与蔽天黄沙奋斗,与凶猛的黄河挣扎,但它从未屈服过。

  茜茵在东门附近落了店,独自绕出北郭到龙亭。可是她无法接近,那儿留守司派有官军把守着,成了禁地,不许闲杂人等接近。顶端三间大殿上都有瞭望的官兵,四周石阶也有守备的兵卒。

  她只好失望而返,决定夜间前往留下暗记,约菁华姐弟于每夜三更在那儿会合。

  她心中焦躁,踱回城中,心里暗忖道:“贼人势大,即使有华姐真弟在,也无法找到琦哥的下落,我何不先找宋老爷子?”

  她可不知在两天前,就在龙亭下西面的杨湖湖岸上,天涯跛乞险些儿在那儿丧命。

  府城外表平静,市面安谧,其实暗流激荡,黑社会中隐伏着重重杀机。

  她到了宽敞的南大街,进入一家三流小酒店。

  酒店不大,只有十来副座头,既不清洁,也无防寒设备,唯一的暖源,就是后面灶上的火焰。

  店中食客倒是不少,大多是贩夫走卒。她选了这地方,就是要找天涯跛乞的线索。

  她选了左侧中间的一副座头,招呼伙计切来一盘熟驴肉,要了十张烙馍,来个火锅儿,还有一壶白干。

  酒她没吃,酒壶口对着自己,杯儿搁在提把后。她一面将烙馍卷上熟驴肉,慢腾腾地埋头咽嚼,信手将一个洪武通宝阳面向上,搁在酒杯之下,杯儿压住一半钱边,只能看到“洪通”二字。这是求助的记号:有急事在身。

  店中客人进进出出,谁也没留意桌上的小玩意。她吃了两卷馍,还未见动静,心里逐渐焦躁起来。

  吃到第三张馍,桌边突然现出一个人影。

  她徐徐抬头,不经意地扫了那人一眼。来人身材中等,穿着老羊皮外袄,扎脚夹裤直缝靴,棉风帽放下护耳,带儿下垂,上面帽边齐眉罩,露出一双半醉的眼睛和乱蓬蓬微泛黄色的络腮大胡子。

  这人盯了茜茵一眼,赔笑道:“对不起,借光。”

  茜茵向侧面长凳一摆手,说道:“不打紧,地方宽着哩。”

  大汉刚坐下,过来一名店伙,哈着腰问道:“大爷,吃些什么。”

  “等会儿,替俺来两碗原汤泡馍。”

  “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店伙一走,大汉顺手一带,将酒杯碰开,大手掌盖着那枚小钱,向茜茵略一点头。

  这是说:你这暗记我知道了。

  接着他将小钱翻转,向杯底一塞,连杯带钱向面前一挪,喝掉杯中酒,再推向桌旁。

  这是说:等会儿且随我走,这儿耳目众多,不方便,而且目下风声甚紧。

  两人都不吭气,各吃各的。大汉吃完自去付账,掀帘昂然走了。

  茜茵也起身结账,踏出店门跟紧大汉身后随着走。

  大汉沿着街边不徐不疾走向市中心,到了人烟稍稠之处,脚下一缓,在等候姑娘说话。

  两人将手笼在袍袖内,走了个并排,像是一对逛街的同伴,也像是漠不相关的人。

  大汉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自语道:“五湖四海。”

  姑娘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任我遨游。”

  大汉又问道:“天涯。”

  姑娘答道:“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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