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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帮中地位分得极为清楚,对本坛以外的人,甚少有见面的机会;四位坛主除了秘窟中的人以外,连分坛主也极少有参拜见识的机会。帮中如有要事,即派地位甚高的紫堂高手传信。总帮中,也豢养着一批功力甚高的人,经常至各坛及分坛巡察。但这巡察重责,大多数是由总帮的护法担任。这些护法们,在帮中的地位是超然的,直接受帮主驱使,不受任何帮中人管辖。

  护法的人数并不太多,他们身上带着代表帮主的旗令,神出鬼没,飘忽无定;他们的功力,无一不是武林中佼佼出群、声誉极隆之人。这里所指的“声誉”,仅指他本身艺业的造诣而言,与道德文章无关。

  短短十五年中,无为帮赫然成为武林一大主流;连武林的六大门派,也对他们深具戒心,侧目而视。

  至于他们的帮主究竟是谁?帮中人讳莫如深,帮外人更难得一见,十分神秘。

  有人怀疑无为帮既是玄门弟子任帮主,便疑心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宇内三雄之一的无情剑太清,但这些疑云却被一一拨开了。

  江西雩都清虚宫,依然屹立如初,无情剑太清的四名弟子,功力仅能差强人意,并无奇处,每日率领着道侣们做法事。宫中香火极盛,他们够忙,谁要问他们的师父何在,他们只有两句话,二十年前返宫途中,伤发升天成道去了。除此之外,一问三不知。

  而无情剑的生前好伙伴,大多数仍然健在,虽说他们大都洗手遁世,可是仍不时可以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并未投入无为帮。

  甚至太清的生前好友,九宫山五通观观主云阳老道,就曾在九江府与九江分坛冲突,击杀分坛凶汉三十六名之多。后来无为帮大举出动,把云阳老道赶得浪迹天涯,至今仍不敢露面,五通观已化为灰烬。

  甚至在回龙谷曾出过死力的百毒如来昙宏,在八年前大闹天目山为字坛,毒毙坛中高手二十五名,击杀三十名之多。至今,百毒如来的黑名单仍在各地分坛中,帮中人必欲得之而甘心。帮中传下了重赏格,不论生死,能见秃驴的尸身,重赏黄金千两。

  而曾与无情剑交情不薄,天下第一奇人如虚人魔欧阳超,亦曾在十年前把许州的无为帮分坛毁了。因许州是如虚人魔的老巢,他的虚云堡左近岂肯让人酣睡?时至今日无为帮仍不敢在许州设坛。那如虚人魔不仅势力庞大,他本人尤为可怕。无为帮虽敢在嵩县少林派的圣地建坛,可就不敢踏入许州发财。

  由这些迹象看来,无为帮主不是无情剑乃是情理中事,没有怀疑的必要。

  唯一教人迷惑的是河南府清字坛的人。坛主逍遥道人妙如,与雩都清虚宫的逍遥道人同一名号。而邙山冷面宋婆婆,曾是参与回龙谷暗算群雄的凶手之一,这真是巧极了。

  有人猜测说:河南府乃是玉狮杨世群的故居,无为帮把一个同名的老道和邙山冷面宋婆婆放在一块儿,显然是想藉无情剑的威名,镇压杨家的生前好友。

  至于其中详情,惟有无为帮的帮主可以了然,外界对该帮的揣测,人云亦云,莫衷一是。

  ▼第十章 樊笼飞凤

  在紫堂香生惊鸿一剑的寝洞内,三盏长明灯光芒四射,照耀得如同白昼。檀木大床之上,绣枕锦衾极为考究。床中间,搁着已被牛筋索捆住手足、昏迷不醒的谭茜茵姑娘,双手已变成紫色了,一身银灰色夜行衣血迹斑斑,证明她曾经经过一场艰苦的厮杀。

  许久许久,她终于在晕眩中逐渐清醒。首先,她发现浑身酸麻,手脚麻木,随即恍悟自己已经身入牢笼了。

  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一旦落在贼人手中,她未来的遭遇,委实太过悲惨了。她第一件事便想到自身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

  她略一运气,心中一喜,身上穴道并未被制住,至少她有自绝的机会;能保全清白而死,这对她太重要了。

  穴道既未被制住,逃生之念大盛。略一试手脚上的牛筋索,糟!不成,牛筋又粗又韧,捆得死紧,如无缩骨功根本就不用想;用内力震断亦不可能,她的功力还未练到这一地步。

  再看看地下,白瓷砖光滑如镜,想磨断牛筋那是白费劲,绝不可能。

  举目打量四周,没有任何锐利的金属刺钩。她曾想到用牙齿咬脱床栏,但木栏粗如儿臂,即使能弄倒,也割不断牛筋索。

  她长叹一声,自语道:“看来,我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爷爷为了昔年的事,心如槁木死灰;爹爹为人至孝,不敢有伤亲心;这千斤重担落在我兄妹身上。岂知壮志未酬,落得命丧异乡;看来哥哥也已遭毒手,我怎能再贪生不死?唉!”

  她闭上布满红丝的困眼,心中暗叫道:“爷爷,爹爹,茜茵去了!可惜无人通风报信,让你们倚闾而望,多令茜茵痛心啊!”

  她的舌尖缓缓伸出樱口外,转身俯倒。

  突然,在她翻转的一瞬,纤足用劲的剎那间,她心中一动。

  她的舌尖收回口内,纤足向后紧收,吸入一口气,运起本门神功。

  她脚上的小蛮靴,尖端是锐利如刀的钢尖儿,正好派上用场。手足原是分开捆的,她浑身柔软,足尖儿轻而易举地挑割着手上的牛筋。

  她侧转身躯,反绑着的手尽量下缩,“克嚓”一声,一圈牛筋索立断。

  墙壁上突然发出轧轧机轮声,石门缓缓移开了。

  她吓了个花容失色,心血似要凝结了。眼看脱身在即,竟又碰上贼人入室,糟透了!

  石门人影一现,她刚将手上最后一圈牛筋挑断,已经没有机会再解开脚上的牛筋了。

  人在生死关头,冷静的人不会放弃任何可能求生的机会。她已想到,既然没有解开的机会,与其立时被人发觉再行擒住,不如静待机缘碰碰运气。

  她躺正身形,双手仍压在身下,暗地里运功活血,一面注视着进入室中的人。

  来人正是清字坛坛主逍遥道人妙如。

  他一进入石室,室门自行缓缓闭上。在耀目灯光下,他看清了姑娘的绝代花容。

  乍看去,脸蛋恍若画里真真。而她那身银灰色夜行衣是夹绒紧身裤褂,浑身曲线玲珑,仰躺在床上,手将下身略为顶高,乖乖!似乎她浑身都是火,这房中似乎已毫无寒意,尽管这已是隆冬之季。

  牛鼻子只觉丹田欲火向上陡升,冲动地抢前数步。

  姑娘功贯掌心,准备全力一击。

  牛鼻子突又剎住脚步,搭在腰带上的手缓缓放下了,不经意地在床前一丈左右站立,脸上堆起难看已极的微笑,徐徐发话道:“小丫头,你的胆子嘛,倒是不小,竟敢到虎穴中抓老虎。小小年纪,未免太狂啦!你姓甚名谁?”

  姑娘一怔,怎么这老道转变得这么快?她与乃兄闯荡江湖为期不算短,察言观色的经验不太差。由于她人生得美,走江湖的日子里,少不了要碰上些色胆包天、要色不要命的淫贼,不时找她的麻烦,对这种人,她只消在一瞥之下,便可了然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脏念头。

  刚才老道的神色,分明是情欲激荡不可遏止的表露,怎又在瞬间之内,却变得十分冷酷了?

  她可不知,牛鼻子闯荡江湖半生,人老变精,鬼老变灵;她脸上的神色,岂能瞒得了牛鼻子的一双神目?她不但在暗中运功,更有恃无恐准备出手;在牛鼻子洞若观火的透视下,怎能不露马脚?

  牛鼻子确是看出了端倪,故意在打主意拖延待机。他已在姑娘的无惧而悲壮的眼神中,不但已看出警兆,更看出如果一着失当,小妞儿不自绝寻死,也会拼死保全名节放手一拼。拼,他不怕,却怕这花不溜丢美绝尘寰的小妞儿,在未经他品尝之前便被阎王爷召走。

  他压下欲火,用言语教姑娘分心。他心中大骂惊鸿一剑该死,怎不将小妞儿的穴道点了呢?牛筋索捆得住一流江湖好手,怎能对付内家高人?

  姑娘没做声,疲乏已极的凤目,狠狠地盯视着杂毛老道,似乎恨极。

  老道故意背着手,在原有的距离内,若无其事地左右徐徐走动,仅用目光监视着姑娘的动静,见姑娘不言不动,他又说道:“说出来,也许你的长辈们与贫道有交情,贫道或许不追究你的罪名,甚至还成全你呢,你还是说的好。”

  姑娘心中一动,说道:“你是谁?这儿又是什么所在?”

  “这儿是无为帮清字坛心腹重地,你插翅也飞不出这个牢笼,安静些别胡思乱想,女娃儿,你要问贫道是谁,贫道用不着瞒你,你可曾耳闻过逍遥道人?喏!就是贫道。”

  “逍遥道人?哦!你是无情剑太清老道的弟子。”

  “哈哈!无情剑?那牛鼻子早已名登鬼箓,不!仙箓。奇闻!贫道如果是那鬼老道的弟子,至少也得自创秘帮,做一帮之主,不比坛主好么?哈哈!”

  “原来你是清字坛主,本姑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自己的名号,该亮了罢?”

  “本姑娘姓谭,你知道姓就成了。”

  “哦!真巧!昨晚闯来的小伙子姓杨,你又姓谭……”

  “哎呀!你说有姓杨的人闯来了?”姑娘惊叫。

  “咦!他不是你的同伴么?”老道也讶然问。

  “谁说他是同伴?哼!”

  老道狞笑道:“不管是不是同伴,反正他已经完蛋大吉了。”

  “什么?”姑娘几乎跳起来了。

  “什么,哼!你没听清楚?他早已到森罗殿投到去了。哈哈!你也快了!”

  “了”字一落,他若无其事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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