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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老人又坐下道:“给老夫五百两银子。”

  “什么?你上门勒索?”

  “老夫是做买卖来的,公平交易,绝不勒索。”

  “哼!何不说明白些?”

  “你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告诉你江南浪子的消息。”

  “哼!你的消息没有用了,一两银子也不值。”

  “什么?你说……”

  “我说这消息已经没有用了,江南浪子已经死了两天。”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坐井观天。蹲在南京城内的小小店堂,关上门从门缝内往外看,你只能看到一线天。”

  “胡说八道。”

  “听人说你高翔很了不起,有魄力,有作为,而且艺业超人,看业,哼!如此而已,成不了大事,老夫犯不着冒风险。”

  老人说完,扭头便走。居天成冷冷一笑,“砰”一声关上店门。

  内厅传来了脚步声,高翔的语音传到:“居兄什么人来了?”

  “一个老疯子,胡说八道。”居天成信口答。

  “他胡说什么?”

  “他说有江南浪子的消息。”

  “哦!他人呢?姓甚名谁?”

  “走了,未通名号。”

  自从设下兵器店作为与江湖人接触的联络站之后,经常有人登门提条件交换消息,而这些消息百分之九十皆是缺乏信证的传闻,几乎全是希望骗些赏银混日子的人故意编就用来行骗的莫须有谣言而已。

  居天成不重视这些人供给的消息,高翔却心中一动,追问:“是一人怎么样的人?”

  “年约花甲,三角眼阴森森的人……”

  高翔奔出店门,街上行人甚多,要找一个走了片刻的人,确是困难。

  他只好懊丧而回,对居天成不将人留下的事颇为不满,但又不好说出口。目前他正希望知道有关江南浪子的消息,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至少他希望找人问问。

  他心中有事,坐不住,吩咐居天成小心门户,信步出了店门信步走向龙江关。

  蓦地,他眼角瞥见右侧小巷中走出一黑衣人,快步接近了他的身后侧。

  他心生警兆,猛地转身。

  一星白影突然射到,一闪即至。他伸手一抄,抓住了白星。

  黑衣人往人丛中一窜,急急走了。

  他本想追,却又心中一动,发觉刚才的白星不是暗器,而是一个纸团。他不再追赶,立即打开纸团,不由一怔。纸上写着:“欲知真消息,速至幕府山。午正希一会,达摩洞南见。”

  “是什么消息?真消息是什么?”

  “午正约会,这人好大胆。”

  “好,我去一趟。”他下了决定。

  城西与城北外围傍江一带有不少山岗,石头、马鞍、四望、卢龙、幕府……幕府在西北十余里,周三十余里,有五峰。西北的一座峰,叫峡萝,也叫翠萝,达摩洞就在翠萝峰。山多石,怪石如林,建有不少石灰窖,所以也称石灰山。

  高翔是本地人,怎能不知幕府山?看看天色不早,得赶两步方能到达应约了。

  达摩洞有一条小径,通向中峰的虎跑泉。他在近午时分,便已到达虎跑泉了,便不再赶路,信步沿小径西北行,直趋翠萝峰。

  他穿的是一身青直裰,青帕包头,完全是一介平民打扮,未带刀剑,除了面貌出众之外,看不出有何异处。人是衣装,佛是金装,目下他的身分,并无吸引人的气概,平凡得很。

  到达山峰,小径两侧怪石如林,在低洼处有数座废弃了的石灰窖,附近不见人烟。

  乱石、荒草、疏林、僻径,加上几座废窖,与路旁不远处的一座坍倒大半的山神庙,整个地区笼罩着一股神秘、荒凉、死寂、阴森、诡异的气氛。

  他为何仅凭一张字条,便独自前来应约?简直荒谬绝伦,也未免太大胆了。

  幕府山一带,是金陵古战场中颇为著名的一处战场。虎跑泉附近也称古宣武场,从山南到城北的钟山一带,经常可看到已成化石的白骨。本朝初年,常大将军遇春,就曾经在此伏兵对付陈友谅入侵建康的大军。因此,这一带的鬼怪妖魅的传说甚多,黄昏时分,绝对没有人敢在山区逗留,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进入山区。

  东南天际响起一声殷雷,乌云已掩至中天,掩住了红日,速度甚快。山风乍起,砂石飞扬,大雷雨将至。

  “真糟!怎么这样巧?”他想。

  他脚下一紧,希望赶到达摩洞再说。

  “轰隆隆……”雷声狂震,暴雨终于光临。

  在电光闪烁,雷声殷殷中,他一口气冲入路旁一座破石灰窖前的草棚。草棚已半坍,但聊可蔽风。

  “哗啦啦……”暴雨倾盈,狂风呼啸。

  “见鬼,这场雨恐怕得下一个时辰。”他苦笑着自语。

  石灰窖距山神庙不足百步,大雨迷蒙中,电光一闪,一声巨震,像是地动山摇,庙侧不远处的一株古木突然从中而折,整株树皆起火燃烧,一阵烟硝迎风飘到,原来是树被雷火所殛。

  “如果有人躲在树下,岂不完了?”他悚然地想。

  一条黑影突从没有大门的庙中掠出,看到了着火冒烟被雷火所殛的古树,似乎心中一定,再次窜入庙中,一闪不见。

  他心中一动,说:“有人在躲雨,我得去看看。”

  他奔入雨中,窜入庙门,成了落汤鸡。

  他突然僵住了,脸色一变。到处漏水的庙堂中,躺着一具尸体。

  他想起了慈姥山血案,同样的破庙,同样的血腥。

  右面的墙角下,坐着一个鹰目钩鼻的花甲老人。

  左面的壁角,站着刚才出外察看的青衣中年人。

  神台上,斜躺着一个缺了腿断了手的烂菩萨。

  祭台侧,一名中年和尚,正一脚踏在一条石凳上,一手支着方便铲,脸如喷血,虎目怒睁;死盯住花甲老人,显然已是怒极。

  中年人看到闯入的高翔,火速踏出一步,伸手按住了剑柄,准备应变。

  中年和尚的目光,警觉地移向高翔,沉声虎叫:“亮万,表明身分。”

  他退向破窗下,沉着地说:“在下是躲雨的城里来的人。”

  “让开!”和尚不假思索地叫,已看出他未带兵刃,也不像是练武的人。

  青衣中年人冷笑一声,冷冷地说:“和尚,你还是乖乖地走吧。”

  和尚虎目怒睁厉声问:“你俩是谁下的毒手?说出来好了。”

  花甲老人鹰目炯炯,嘿嘿怪笑道:“留你活着,已是万幸。和尚,你再不见机远离是非地,连你的命也得赔上。”

  和尚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贫僧的同伴无缘无故地被你们杀了,你以为就此算了不成?”

  “如不念在你是个出家人,连你也宰了。”

  “听口气,是你下的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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