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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叭”一声,他一掌击在自己的脑袋上,躁急地说:“你该死,林君珂,你竟然想到这种卑鄙鬼念头,你不惭愧?”

  他自己责备自己,声音高了些,蓦地,下面三两丈崖壁内,冲出一条巨大的身影,带起轻微的风声,“啊”一声突然穿出藤蔓,冲天而起。

  “天!这是什么东西?”他骇然自问。

  他自力超人,看出有点像鸟类,但那有这么大的鸟?沿海一带山区,确有翼展六尺的兀鹰,晚间不会飞出觅食,但分明是鸟哩!

  正在想,“唰”一声,又飞出一头。这次他可看清了,确是鸟,偌大的鸟,飞行时声音轻微,微风凛凛,却没有啸风之声,怪事。

  不久,下面突然响起野兽争食声,他想倚树假寐,但却惊争食声吵醒。他想:“可能有野兽争食死牛,明天有得瞧了,那牛被白骨行尸用奇毒毒毙,吃了不死才怪。”

  这一夜,谷中兽吼起伏,枭啼凄厉,鬼火磷磷飘浮,异啸啾啾。想不到在这距城市不远之处,竟然有这种恐怖所在。君珂这一夜中,思潮起伏目不交睫,身上的隐痛,也令他心急如焚。

  人如果不留恋自己的生命,他必定是曾受过重大打击的人,可能是一生坎坷潦倒的厌世者,也可能是白痴。君珂个性内刚外柔,坚忍强韧,对生死看得开,但仍然对自己的生命留恋,到了这种只有一天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仍然不放弃希望。

  希望过后,人便会坐立不安,他这一夜中思潮起伏,拖得他疲劳万分。

  百转丹只可给他三天时间,但这仅指正常情形而论。可是他这一天已透支了无穷精力,而且饱受非人的折磨,贼去楼空,药力早已发挥净尽。如果换了旁人,早已身死多时,尸体可能已开始喂蛆虫了。

  四更时分,他感到腹胸之内,开始了阵痛,愈来愈烈,痛得他手脚发冷,头脑昏沉。

  “完了,我受折磨过甚,三宝已虚,百转丹已支持不到明天了。”他在昏沉中想。

  死亡的阴影掩盖过来了,他感到浑身奇冷,力道全失,手一软,差点儿掉下枝去。

  “我不能死!”他心中在狂叫,将自己搁在树枝上,以免失足下坠,这可不是开玩笑,粉身碎骨划不来。

  天快亮了,他却行将走完人生的旅程,到了生命的尽头,生命之火行将熄灭了。

  他身上发冷,手足快僵了,眼前模糊,思想也开始迟钝,身上痛的地方仍痛,不痛之处却又麻木不仁。“完了,我的末日到了。”他模糊地说。

  他不甘心,狠狠地吸入一口气,再不吸,不久之后想吸也不可能啦!

  他感到冷空气一入肺部,浑身一震,痛苦难当,身子一颤一抽,便向外跌去。

  下面深有三十余丈,跌下去还了得?真完了。

  ***

  银剑白龙拚全力狂奔逃命,后面的白骨行尸紧追不舍,怒叫如雷,快如星飞电射,直追至叉路口。

  这儿是小径分道处,右走银岭至汤溪,左走白石岭出龙游,是一处稍为平坦的山脚下平原,古林蔽天,野草高与人齐。

  银剑白龙被追得火起,看了这一带隐蔽地带,心说:“这老行尸可恶,且斗他一斗,斗不下再逃,谅他也追我不上,林密草深最易匿伏,怕什么?”

  他心中一壮,雄心大起,猛地回身撤剑,立下门户叫:“行尸,你欺人太甚,咱们拚了。”

  白骨行尸相距五六丈,真要追,还得十余里方追及,心中正在焦躁,立即无名火起,逼近至丈余止步,伸白骨杖厉叫道:“你,该死。既是千手如来的门人,为何欺骗老夫?老夫平生最恨扯谎的人,不杀你不象话。哼!看你所摆的架子,倒蛮像回事,接着!”

  他一面说,一面举杖逼近。银剑白龙六合如一,严阵以待,冷冷地说:“接你三五百招,小事一件。你这魔君浪得虚名,如此而已。”他要激怒老魔,扰乱对方的心神。

  面对强敌,他心中确有点紧张,一面说,一面运罡气护体,银剑发出阵阵龙吟,但剑未动分毫,明眼行家一看便知,这不是振剑发啸。而是罡气由剑身发出,激动气流而发出的振鸣。

  白骨行尸一怔,脸色一沉,说:“哼!你练了罡气,将臻三成火候,不是千手如来的弟子,那假秃驴老奸贼练的是乾元真气。你,乱七八糟,定然是到处偷艺的武林蟊贼,可恶可杀。打!”

  喝声中,猱身前扑,白骨杖风雷乍起,先一记“毒龙出洞”,再化“猛虎摇头”,一声怒吼再变“狂龙戏水”。白芒从吐字诀起手,再左右幻化十数道杖影,然后猛攻下盘,三招一气呵成,逼进了丈五六,换了一次方位,可惜,三招都徒劳无功,对方不接招,步步后撤,银芒飘摇,奇快地在生死一发中脱出杖影笼罩。

  银剑白龙鬼精灵,在未摸清对方实力之前,不愿冒险接招,先看看再说,一面运剑防身,一面用剑气在对方兵刃侧方作试探性的接触。

  唔!厉害,剑气一触到对方的潜劲,感到剑势立现迟滞之象,剑气有泄散的光景,罡气被迫得无法反震,反而有回头迫体的感应,这老魔君果然厉害,不愧称四大魔君之首。

  他心生警惕,悚然而惊,忖道:“且避实就虚,攻他的偏门试试,不接他的兵刃,谅也无妨吧。”

  他立即向左飘掠,一声暴喝,从侧方欺上,攻出一招“灵蛇绕柱”,绕对方身后进击,天罡剑法专攻偏方走奇门的几记绝招出手,立还颜色。

  两人放手抢攻,由于银剑白龙专走奇门,所以两人都快,盘旋折射,捷逾电闪,人影依稀难辨,白虹银芒满天飞旋而舞,罡风撕裂声令人闻之气血下沉,沙石碎草飞扬,四周气流旋舞激啸,但却无兵刃相接的响声发出,像在游斗。两人的招式千变万化,一沾即变,没有机会使老,变化之快,骇人听闻。

  片刻间,出招化招斗了六照面七盘旋,各变二十招以上,仍未真正欺近逼攻拼命。

  银剑白龙愈斗愈心寒,他无法抢到最佳的出剑时机,对方经验丰富,反应奇快。兵刃是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剑短了一倍有奇,而且功力比对方差上两三分,剑法虽神奇,又有何用?他心中在忖量:“我得走,这老魔厉害,目下接他不下,以后再说。”

  走,怎样撤?唯一的办法,是借力飞退,不然跑不了,必须争取三丈以上的距离才行。

  “接着!”他大吼,“白蛇吐信”突然吐出银剑。

  “你死定了。”白骨行尸叫,反手挥拨,乘势逼进。

  银剑白龙已料定他要硬碰,果然料中,招变“推山赶日”,剑尖上扬,突然振腕旋身,沉腕推剑,足尖猛点。

  “铮”一声清越龙吟乍响,剑身击中白骨杖,溜起一阵火星,巨大浑雄的反震力,将银剑白龙震得向后飞退。他再加上自己足尖的力量,奇急地飞射四丈外,他叫:“后会有期。”

  叫声中,手脚齐挥,但见无数青白灰金各种色彩的暗器,一齐出笼。白骨行尸刚站稳,也刚起步,想追近出招,暗器已到,漫天彻地而至,笼罩住三丈方圆,向任何方向冲,都有被击中的可能。他知道千手如来的暗器霸道,专破内家气功,稍一大意,说不定会在阴沟里翻船,冒险不得。

  他一声怒叫,双足一登,不进反退,退出了三丈外。

  银剑白龙一声狂笑,人向密林中一窜,霎时不见,只有他的语音在空间里震荡:“老行尸,你记住了,我银剑白龙有一天会取你的老命,这一天为期不远了。”

  白骨行尸向旁一绕,怒叫如雷地追去,怒叫道:“你小子上天,我要追上灵霄殿,你入地,我行尸要追你到森罗殿枉死城,你走不了。”

  ***

  当天申牌初,银剑白龙大摇大摆地到了龙游南郊,泰然自若地走出山区,沿灵山巡检司至县城的小道,飘然向县城走去。白骨行尸没有他精灵,还在崇山峻岭中狂搜。

  目前,他要做的事是先走走江湖,然后上青城找师父苦练绝学,希望能在短期间将罡气练至六七成,便可在江湖大举。他计划艺成下山之时,无论如何也得到极乐谷将华山紫凤弄到手,再谈其他。

  林君珂已经只有半条命,被牛带得跌下猿啼绝崖百丈深谷,恐怕已经肉散骨碎了,真可惜,彭胜安的消息已无从打听啦!

  他对彭胜安的事并不热心,即使见面也无法分辨,天下之大,大得令人跑断腿,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管他娘,先办自己的事再说,让千手如来去找昏头,何必替他卖命?

  远远地,看到了水果门。这是东门与大南门之间的城门,小路就由这儿进城,有一座木桥架在灵溪之上。

  正走间,后面衣袂飘风之声大起,有人用轻功赶路,脚程快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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