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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天色确是不早,太阳快落山了。山脊上的君珂和银衣仙子,拥抱着睡了近半个时辰,仍无醒来之象。

  不远处,悄悄地到了庄姑娘,远远地,便看到了一身银衣的银衣仙子,挤在一个魁梧的村夫怀中,拥抱着躺在树下沉睡不醒。

  她心中大喜,心说:“泼贱货,你要不说出君珂哥的下落。我不毁掉你的五官才怪。”

  她掏出一包药末洒入鼻中,她怕泼贱货又用迷魂药计算她。蹑手蹑脚一步步慢慢向前移,逐渐接近。真巧,银衣仙子大概在梦中忆起了什么,突然摸索着伸手探入君珂胸膛内,身躯不住扭动。君珂被她扰醒了,一把捉住她的手,她也陡然苏醒,两人突然拥住了,亲昵地一笑,吻住了。

  良机不可失,婉容就在这剎那间飞扑而上。她没有看清君珂,直奔银衣仙子,实然一脚向银衣仙子膝关节踹去。如果踹中,银衣仙子不断腿也爬不起来了。

  君珂的修为毕竟不凡,人未接近,他已警觉,但被银衣仙子疯狂地抱住,不能全力将她将推开,蓦地双腿一勾,勾住了婉容的脚,向下一掀。

  婉容骤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发出一声惊叫。这一叫,救了她自己的脚。

  君珂本来想翻身,将对方的脚绞断,一听叫声厮熟,吃了一惊,赶忙松了脚,抱着银衣仙子飞跃而起。

  婉容痛得一时挣扎不起,反身坐起伸手拔剑,可是拔不出来了,她尖叫:“天!是你,君珂哥,是你……”

  君珂如被巨雷所击,一声长啸,蒙着脸如飞而去。他全力狂奔,三两闪人便失踪。

  他心中内疚,愧对天真无邪温柔似水的庄小妹,虽则她是仇人的女儿,而且他对她也爱入骨髓。想当初徽州府小楼之内,狼狈之状一一入她目中,她原谅他,认为是药在作怪,他也自认是药。但目下呢?他为何却又和银衣仙子鬼混?又是药在作怪么?他怎样解说?他虽认为她是仇人的女儿,但也愧对这位温柔的小姑娘,除了逃避,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走就走吧,别处不走,他走向谷底,降下了极乐之谷,大概也想要魂归极乐了。

  银衣仙子一看是庄婉容,立即无名火起,“砰叭”一声打破了醋罐子,妒火中烧。她认为已经抓牢了君珂,他定然会在远处等她,用不着去追,先毙了这小骚蹄子再说,机会不多哩,小骚蹄子爬不起来嘛。

  她并不曾和婉容交过手,她怕四明怪客,怎会怕小婉容?目下四明怪客不在,好机会。

  她来不及拔剑,拔剑碍手,一声娇叱,便一腿飞出,横扫婉容腰胁。

  婉容也不等闲,向后便倒,以粉脚回敬粉腿,伸左脚上扬侧拨,捷逾电闪。“噗叭”一声,双脚相交,双方分开了,婉容占了地利,立即跃直。

  银衣仙子被踢得横飘八尺,心中一凛,人未站稳,剑已出鞘,一面飘落一面叫:“小贱人,你该死!”

  婉容像是在高楼上失足,看了君珂和银衣仙子的亲热劲,只觉悲徒中来,芳心如割,人站起便向君珂逸走的方向举步,她要追上问明经过。

  可是晚了,银衣仙子正挡在那儿,而且向正面扑来,她怎能不自卫,撤下剑叫:“银衣仙子请听我说。”

  银衣仙子挺剑冲上,凶狠泼辣地叫:“不要脸,鬼才要听你的话。”叫声中,连攻五剑之多,每一剑皆指向要害,十分霸道狂野,剑气厉啸。

  婉容的功力比银衣仙子高得多,她从容挥剑,左冲右错五剑俱解,一面说:“我不打扰你们,我只要见君珂哥问几句话,别逼我。”

  银衣仙子奋勇狂攻,一面怒叫:“你闭嘴,不要脸!君珂哥岂是你叫的?他不睬你,你追他则甚?我是他的妻子,冲我来。”

  “你撒谎,你……”

  银衣仙子又攻了五剑,尖叫道:“放屁!你敢否认我和他不是夫妻?他恨死了你,你为何要缠他?天下间男人上千上万,你为何不另找一个?不要脸,姑奶奶要刺你一百剑,方消心头恨。”

  婉容不理她,突然一剑斜挥,“铮”一声将来剑击偏,人去势如电,追踪君珂去了。

  君珂的去向,银衣仙子并未看清,因为她背向着君珂,她的轻功不如婉容,追了一道山脊,人已失了踪。她在山上等君珂现身,等到夕阳西下仍未见人影,她心中大急,一面狂叫,一面在山峰上来回急窜。

  夜来了,高峰飘荡着急促凄然的叫唤:“君珂,君珂,你在哪儿?你在……”

  ***

  君珂在极乐之谷中,正在受煎熬。

  他向谷中狂奔,心中狂乱,婉容的音容笑貌,对他是一种痛苦的泉源,他多么渴望得到这杯泉水啊!可是饮下去又会令他难以忍受。

  他向下飞掠,眼不见为静,走吧!他要走得远远地。

  正在心乱如麻中,他到了一座谷底小盆地,奔进密林,不分东南西北。林中薄雾隐隐,视度不良,三丈外不易看清人影,草也太密,奔走时簌簌作响!

  正绕过一株巨大的林木,蓦地,他心生警兆,突向树下一伏。“嗤”一声风啸,由于突然伏倒,劲急的气流被带得发出了啸声,可见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前面三丈外横枝上,露出一双金芒闪闪的豹眼,正作势下扑,君珂突然剎住,大豹立脚不牢,不往下跳也不行,不由自主向地面扑下,扑了个空。

  君珂生长在深山大泽猛兽成群的环境中,对猛兽毫不在乎,他伸手去扳小树枝,准备对付即将扑上的大豹。

  小树枝在右后方,左面倚着大树干。他双目注视着前面,信手后抓。

  怪!怎么了?他刚沾上小树枝,手腕脉门已同时搭上了一双温暖柔软细滑的小手,一触脉门便坚逾金刚,扣住了。

  他目前的造诣已是不凡,对方一沾,他便立起反应,用上了缩骨功,向下一沉,猛震对方即将合扣的指尖。

  同一瞬间,他的右腿向后猛踹,左手一推树干,人便转过身来,挣脱出了对方一指之下,那一脚却落了空。

  “咦!阁下真了得。”有人说话了,是女人的嫩嗓子。

  身后,是一个绿衣少女,美极了,在夕阳余晖下,幽暗的树林中看美人,看不真切,更增三分神秘感,衬得更为出色。

  他心中一凛,心说:“见鬼,又是女人。”

  他慢慢后退,沉声道:“什么人?怎么不懂规矩?彼此素昧平生,为何在后暗中出手计算?”

  对面少女冲他媚笑,笑得浑身发酥。蓦地,树上又有一个少女说话了:“咦!这人说话多横哪!对妇人女子说话,你是这么懂规矩么?太不象话了,岂有此理!”

  他扭头上看,天!三丈上空大横枝上,端端正正站着一个穿鹅黄衫裙的俏丽少女,裙袂飘飘地。那年头,幸而未传来西洋的三角裤,咱们的妇女虽然穿裙子,但里面仍有长裤,看不见半星儿肌肤,不然从下往上瞧,真有得瞧了。

  又是女人,女人怎么这样多?她们简直像潮水,一阵一阵向我淹来,我得往岸上走。

  他心中在想,打主意溜。

  绿衣少女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说:“尊驾不必先打主意,且回答本姑娘的问话。”

  君珂剑眉一挑说:“在下不和你们废话,彼此漠不相关。看你们都带着长剑,并且豢养着大豹,准不是好人。”

  穿鹅黄衫裙少女,一声轻笑,飘然而降,但见裙袂飞荡,妙曼地落下树来,莲步轻摇,逼近了君珂,在五尺外站住了,媚眼儿似水,凝视着君珂的面容,似乎一惊,笑道:“嘻嘻!谁不知极乐谷浙西三妖不是好人?尊驾不是废话么?凭一个妖字,足以代表了身分啦!”

  君珂可没听说过浙西三妖,惑然道:“看你们小小年纪,举止不失大家风范,虽则说话江湖味太重,仍不伤大雅,为何自称为妖?真是匪夷所思,令人大惑不解。”

  绿衣少女接口道:“你似乎不知道我们哩。”

  君珂摇摇头说:“在下迷途至此,谁知道你们阻拦在下有何用意?”

  “你为何不问我们的名号?”她也欺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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