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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以后再说。”百毒真君说完转身,向精舍走去。

  师徒俩在午间走了,直奔忏情谷。还未进谷,便被一个老太婆和两位少女,带了两条奇毒的金鳞大蟒,赶得望影而逃。他们的奇毒一无用场,差点还被毒死,几乎被埋葬在忏情谷。

  百毒真君知道这口气难出,走了。金羽大鹏则赶向金华府,因为师徒俩离开精舍之时,华山紫凤曾说要到金华一走。金羽大鹏自见了华山紫凤之后,灵魂早不附体,梦寐难忘,他在心中发誓,要接近她把她弄到手。

  从此,忏情谷开始有麻烦,有不怕死的人,开始豁出性命要发掘忏情谷的秘密,可是,凡是进谷的人,没听到有人活着离开,忏情谷依旧是一团谜。

  ***

  君珂自从桐庐动身南下,走的确是金华道,但到了兰溪,便转走衢州道,并未到金华府。衢州道,是由浙入闽的官道,沿谷溪西上。这是一条丰饶的河谷,两侧崇山峻岭,夹峙着河谷的肥沃田野。官道在江的右岸蜿蜒西行,道上行人不多。

  他信步而行,并不急于赶路,他知道,急也没有用,真要在这广大地域中找一家隐居的陌生人,单人独力确是不能操之过急,太难了,必须留心探问,不然即使见着了,也会失之交臂的。

  离开龙游不久,便过了十里长亭。道右,清澈的谷江静静地奔流,两岸草木葱茏,煦风送来阵阵草木的清新气息,令人精神一爽。

  他站在江岸旁,远眺对岸无尽的峰峦,耳中传来阵阵悦耳的百鸟清鸣,吁出一口长气说:“这儿的山水,其灵秀之气,不下于故乡,真是与世无争的大好隐居所在。”

  身旁,正有一名老村夫背着斗笠,神态悠闲地经过他身边,含笑向他点头,信口道:“相公是到敝地游山玩水吗?”

  君珂看老人一团和气,赶忙放下书箧,长揖为礼笑道:“小生乃是心慕贵地风光而来,刚到不久,老丈可否指引贵地的名山古剎,以便作竟日游吗?”

  老人呵呵一笑说:“好教相公见笑,这儿真能游赏的名山古剎不多。相公可到龙游,东游龙邱山,南至灵山灵山寺随喜。要不可从这儿过江,抄小道到北面的梅岭。真要游遍本处胜迹,必须盘桓三日,看看武安故城,登武安山看看往昔沧桑的陈迹,凭吊信史的变迁。”

  君珂吃了一惊,听村老口中朗朗而言,谈吐不俗,不由肃然起敬,恭敬地说:“多承老丈指教,可惜小生无暇久留。小生姓林名君珂,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小老儿姓王名宗,祖居龙游,就住在前面不远。相公如有暇,可至寒舍盘桓一二日,老汉可为相公导游。”

  “不敢有劳老丈大驾,不敢当。”

  “好说好说,小事一件。老汉也性喜山水,曾西出衢州一探石桥山仙人石室,至江山县探胜江郎山。呵呵!这些仙人古迹不会改变,但已不知仙人何往了。”

  君珂心中一动,仙霞岭正在江山县西南,江郎山则在东南,也算是仙霞岭的一支,便问道:“老丈在江郎山盘桓多久?对地头熟吗?”

  “老汉仅耽了两日,攀越三峰之上,三仙的遗迹已无处可寻,但那三座石峰气魄倒还过得去的。据古人传说,三石峰乃是三仙所化,逐年上长。其实石峰并不能逐年上长,而是峰下的泥土逐年被风雨所侵蚀,逐渐流失,看上去像是石峰在长而已。至于地头,老汉生疏得紧。”

  君珂心中感到十分失望,便说:“老丈观察入微,佩服佩服。山如能长,千百年后岂不上抵天宇?至于神仙之事。属于怪力乱神,小生不敢妄语。”

  “老汉看相公脸上神色,时起得失之变,不知相公有何要事需老汉效劳吗?”

  君珂又是一惊,心说:“这位老丈的眼力委实高明,已看出我心有得失之念,端的明察秋毫经验丰富老到。”

  他压抑着脸上表情,免泄心中秘密,说:“小生想请教老丈一事,江郎山附近,是否有八年前迁来隐居的人。”

  老人摇摇头说:“老汉对江郎山附近的人,并无印象。其实山居的人,大多是耕两亩薄田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皆可算得隐士村汉。不知相公要找的人,姓甚名谁?”

  君珂本想说出彭胜安的家世,但再一想又忍住了,彭胜安既然举家隐居,自然不会说出早年的身世。他感到事情愈来愈困难,茫茫人海,他孤身一人要找一个隐姓埋名的陌生人,真像在大海里捞针,太难了!只好说:“乃是小可的一门远亲,八年不通音讯,唉!恐怕早已迁走了,不说也罢,多谢老丈的指教。”

  老人含笑告辞,一面走一面回头说:“老汉就住在前面小村中,相公如肯枉顾,老汉无任欢迎。再会了。”

  “老丈再会,也许小生日后会打扰你老人家呢!”说完,长揖相送。

  送走了老人,他站在那儿陷入迷惘之中,莫所适从,感到事情十分棘手。是的,确是棘手,彭胜安恩公既不是武林人,却又是江湖巨寇必欲得而甘心的人物,不仅不倚仗朋友相助访寻,更不可能,单人独力遍踏宇内每一个角落,去找寻他的踪迹,太难了!譬如说,从这儿到仙霞岭,千峰万峦之中,如果自己一人去找,三月半年也不一定可以走完,即使找到了,也对面不相识,相逢如陌路,彭恩公如果隐姓埋名,怎能问出结果?何况他根本不敢提起彭恩公的姓名家世呢?

  他茫然抬起书箧儿,信步而行,陷入迷惘之中,脚步缓下来了。

  “克!克克!”河对面,突然传来伐木的斧声。

  接着,响起了穿云裂石似的朗朗歌声:“古庙依青嶂,行宫枕碧流。水声山色销妆楼,往事思悠悠。云南朝还暮,烟花春夏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君珂心中一惊,站住倾听良久,直至歌声徐敛,方点头叹道:“山野之人,难得有这么超尘拔俗的词手,这一首《巫山一段云》,被他唱绝了。我得过河拜望这位不等闲的樵子,看看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觅路过河,可是没有桥,也没有船只,三十余丈的江面无法飞渡。他站在河岸上,向对面山林中亮声道:“衢江水秀山青,灵秀有余,雄劲似嫌不足,与三峡相较,不可同日而语,兄台,意境是否有未尽之感?”

  对面山间,斧声骤止,稍顿,林间传出樵子的回答:“客官,你俗。衢江虽气势不足,然行客心情,心中之意境却可超然物外;春花虽艳,我独感将凋之愁,各人感受不同,何足异哉?”

  君珂笑道:“高明,高明。兄台,请问可以找得到渡船吗?”

  “找渡船何用?”

  “过河就教于兄台。”

  “哈哈!山野荒樵,不敢当客官礼遇,此地并无渡船。”

  “晚生专诚就教,尚请指引。”

  “草野之人,与世不相往来,客官不劳跋涉。”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敝姓安,祖居山下荒村。”

  “晚生林君珂,乃是游山玩水而来……”

  “此非三峡可比,如要观赏山水,何不入蜀一行?”说完,斧声再响。

  君珂正想再问,身后履声嘶嘶,眼角红影触目。他扭头一看,暗叫一声“糟”。

  那是两个身穿大红法服的老道,正洒开大步从衢州方向急步而来,衣袂飘飘,急步飞赶。左首也有一个凶猛的大汉,正是曾在徽州约斗后山被独剑擎天杀了一半人,未能践约的朱砂掌闵刚,虽未见过面,但从双手和长相一看便知。

  他看到了闵刚,闵刚也看到了他。正向两老道低声发话,眼睛全向他这一面扫来。

  “有麻烦了,恐怕躲不掉哩。”他向路两端瞧,喃喃自语。

  从龙游方向,也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衣的人影,裙袂飘飘,腰巾徐扬,是一个女人。这女人,他也不陌生,她挟在胁下的银色包裹极为抢眼,里面盛着一件怪异物体,他一看就知道里面定是一具银琵琶,不必打听,她的曾在石弓村出现过的琵琶三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次跑不掉了,只有跳河逃命。

  跳河,不象话,真要拚命,他不一定怕他们,只是他确是不愿与这些江湖亡命之徒争一日之短长。真要找上头来,说不得只好拚小命。

  他站立处是近河一面,必须先避至道左,万一双拳不敌四手,可以越过田野,向左面山麓密林中溜走。他不是武林中名号响亮的大英雄,用不着为卫冕自己的名号而拚死。

  可是已来不及了,两老道和朱砂掌已经将官道挡住,一字儿排开,将退路堵死了。

  对面山林中,隐隐传出人声,但相距太远,声音又低,河这面是不可能听到。

  开始,是吟咏《巫山一段云》的樵夫声音:“乖女儿,山上蛇虫太多,要听话,下次绝不可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另一个是娇滴滴的甜美声,说:“爹,女儿不怕。哦!爹刚才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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