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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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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身法一缓,急步而来。暮色中,仍可看清面目,原来是十余名身穿便服青直裰,头梳道士髻,手持刀剑的老道。领先一人,却穿了大红法服,头戴九梁冠,约有五十左右年纪。他手中的长剑,寒芒夺目。 老道不看立晖,一双寒光炯炯的鹰目,狠狠地向君珂打量,不住点头,突然向君珂说:“贫道九华观天洪,施主是……” 君珂不等立晖开口,长揖笑答:“小生林君珂,要往石埭访友途经贵地,须打扰贵观一宵,尚望道长方便一二。” 天供稽首回了一礼,呵呵大笑道:“施主好说。敝观有施主大驾光临,敝观道侣皆感不胜荣幸。适才无知孽畜惊扰施主大驾,贫道接应来迟,罪甚罪甚。” 立晖突然扔掉猛虎说:“洪道长,你有完没有?走吧!咱们还没用晚膳哩。” 天洪老道呵呵笑,伸手虚引道:“林施主请,天快黑啦!真该赶两步了。” “道长先请,小生不敢僭越。”君珂客气地伸手。 “好,贫道领路。” 一行人扑奔九华观,到了观门,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九华观占地甚广,倚山而筑。观前广场下是一条溪流,水声淙淙,水不大却怪石横生,宽约三丈,人必须踏溪中巨石而过,夏间水涨,恐怕难以通行。 整座观共有十余间殿堂庑舍。道侣为数却并不太多,极少看见闲人走动;看情形,这儿交通不便,道路不靖,香火可能不够旺盛,油水不足,只配在这儿苦修。 大殿十分宏丽辉煌,飞檐鸱吻五光十色,二层殿项塑满了蛇神牛鬼,神气极啦!大殿外是院墙,院门有五个漆金大字:敕建九华观。天!大有来头哩! 进了院门,两侧有庑廊,中间是拜天坛,有走道直通殿门。大殿内光线微弱,只有两盏长明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阴森森地鬼气冲天,令人毛发直竖。因为供的是地藏王,其他牛头马面鬼怪妖神四面排列,但觉鬼影憧幢,阴风惨惨。 道观中供地藏王,可能这儿是唯一的一家;因为地藏正确是佛,是如来升天后,弥勒未生前,所产生的一名誓度众生始愿成佛的菩萨。在寺庙里的塑像,该是有佛光,圆顶、手持宝珠和锡杖的法身。不过在这儿,却是戴法华冠披圣袍的怪神,座前有鬼卒和一些不知名的神祇,像煞了阎王爷。 君珂不免俗,先在殿门向里面的神鬼行礼,方由天洪道长陪同,进入西首客室。 君珂一直装傻,他心中却已留意观中光景,疑心渐起,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天坛左右有鬼,左右的花圃全按五行排列;天坛广场是石砌的,人在中间行走,稍用劲便可发现下面有回音。 大殿更有鬼,虽然光线不佳,但逃不过他的神目。按外表揣测,里面的空间为何如此窄小?唯一的解释是,两侧和后殿定然设有复室夹墙一类玩意。 在这荒山野岭中,竟有如此辉煌的观殿,而香火少,罕闻人声,财源何来?观中的道侣又为何这般少?费解。 客室在外表看不算小,但入到厅中却没有从外看的一半大。他心中懔然,神色却一无异样。 天洪肃客入室,其余众道献茶后皆悄然退去。 “施主请坐,贫道已吩咐厨下为施主准备膳食。客房就在厅后,暂时委屈施主一宵。” 君珂告罪坐下,将书箧儿放在案上,小包裹置在脚旁,泰然地笑道:“多蒙仙长盛意款待,铭感五衷。” “林施生口操湖广口音,请问仙乡何处,今年贵庚?” “小生祖籍襄阳,今年虚度二十春,好教仙长见笑。” 天洪道长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又问:“施主大概入学已久,可曾获有功名,抑或在何处得意呢?” “小生就学八春,尚差两年方可参加大比……” “哦!正好。”天洪老道莫名其妙地插上一句。 君珂又是一怔,怎么这些人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双眉一轩,钉住话尾问:“道长所说正好二字,请问有何用意?” 天洪老道似乎一惊,抢着说:“哦!贫道是说黄施主,说他来得正好。” 黄立晖站起了,整了整衣袂。 “当然好,差点儿做了贵山的老虎点心。老道,咱们累了,吃完饭后要睡觉,明天要赶路呢。”黄立晖撇撇嘴说。 “快了,厨下等会儿送来。贫道告辞。再者,敝观因位于崇山峻岭中,此地蛇虫甚多,晚间施主们幸勿外出,任何响动皆可置之不理,不然如有三长两短,贫道于心难安。”说完,稽首退去。 君珂几次想开口请见观主一尽礼数,但见天洪一再以主人自居,也就算了。 晚膳毕,来了两名中年道人,领两人至后院梳洗,指示了客房,方悄然退去。 君珂的房间与黄立晖的居室毗邻,室中一灯如豆,房门极为沉重,只有一个小窗口,外面安装了铁枝,内面掩上一扇活门。 “乖乖!这儿是虎穴龙潭。”他心中暗叫。 床上无帐,衾枕倒是整洁,一案一凳,简洁俐落。他解剑置于枕畔,四面打量,心说:“四面是厚实的风火墙,窗口太小,堵住了门,端的插翅难飞。天洪老道目朗鬓丰,分明是修为极深的高手,我倒得……哦!我一个初出道的青年人,与人无怨,怕什么?我多心了。” 他解衣就寝,熄了灯坐在床上练气行功,片刻即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当当当!”隐隐的钟声自窗外传入,不久即止,大概是老道们开始做夜课了。 二更将尽,他从物我两忘中醒来,刚往床上一躺,突然又坐起凝神细听。 他耳力通玄,已清晰地听到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距门不远处停下,接着“卡”一声轻响,声音沉寂。 静不了半刻,他又听到一阵重物滑动之声,不久寂然,足音又起,却是徐徐退走的浪音。 他疑云大起,正想下床,突然,隔室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他将耳贴在墙上,惊道:“是墙壁移动的声音,立晖兄可能……” 他一跃而起,换了一身灰色夜行衣;四月中,皓月当空,灰色夜行衣方便管用。背上长剑,从包裹中取出一个百宝囊系上,换上薄底子软底短靴,走向房门。 他抽出门闩,逐渐用力将门向内拉。不成!门似乎陷死了。他用了两分劲,仍未拉开。 “我被困在这儿了。”他想。 他转趋窗下,轻轻拉开活窗门。窗仅一尺见方,中间加了两根粗铁枝儿,猫大概可以钻过去,人就不成。 墙厚竟有两尺,全是巨石所砌成,简直比牢狱还坚固,谁也别想逃出。 他伸手分握铁枝,左右一扳,铁枝竟然被扳得向两侧贴拢。接着衣带一松,人变成婴儿,慢慢滑出窗口,飘身落地。 这儿是左偏殿后面最西一栋房屋,屋后是一座梅园,梅子结实累累,阴森森地;梅林之后,便是黑黔黔的山林。他将铁枝扳回原状,人如鬼魅闪入梅林之中。 他一入梅林,突觉脚下一虚,幸而手急眼快,向侧一倾,抓住了一根小枝儿,身如鸿毛,飘然上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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