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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玄华与费文裕扮成普通的小市民,在倚窗的茶桌品茗,留意码头上的动静,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落在码头上旌旗招展的三艘专使座舟上。 三艘专使座舟不时有人上上下下,不时有丁勇运来一些箱笼往船上搬,附近有巡抚署与吴县的巡捕丁勇警戒,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这座百花洲码头占地甚广,是一座综合性的多功能码头,北起胥门,南抵盘门,处处皆可泊舟,这段城内河道水面最广阔,水也最深,可泊各型船只。 但长程客货船或漕舟,通常不会在这里停泊,大型船只也不在此地停留,船只从胥门或盘门出城,十分方便。 任何人皆可看出,专使的船只在作返京的准备。 一队衣着鲜明的人,出现在码头。巡捕丁勇们粗暴地将附近的闲杂人等赶开,赶得远远地。 “他们在干什么?”姬玄华问。 “在让苏州的人看他们的威风,让苏州的人知道他们要动身返京了。”费文裕冷笑:“不,是让我们看的,他们足智多谋,老谋深算,算定我们一定会在附近侦伺,算定我们将有所行动。” “那是一定的。”姬玄华笑笑:“想赖债逃债的人,都会设法让债权人死了讨债的念头:这就走了,你岂奈我何?” “恐怕不简单。”费文裕不同意:“他们也一定知道,我们会紧锲不舍,他们的实力,无法防止我们沿途骚扰,何必大张旗鼓让咱们知道行踪?逃债的人,通常是一声不吭,神不知鬼不觉溜之大吉的。” “唔!真得特别小心阴谋诡计。”姬玄华说:“生死一笔狡猾贪婪,经验老到思路缜密,很可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唔!这位一定是专使贴刑官孙百户了。”费文裕指指点点:“似乎他们的行动愈来愈诡异了,犯得着如此明目张胆招摇吗?苏州人把他们恨之入骨,平时他们都穿便服的。” 这一队人真神气,前面有人开道,后面有人护卫,浩浩荡荡不可一世。 东厂一年年恶性膨胀,人数愈来愈多,本来只设有一个掌刑官(千户),一个理刑官(百户,也称贴刑),后来掌刑官增至五或十人,贴刑官更多。 东厂的最高首长提督,不是官,是奴才太监,掌刑官贴刑官是正式的军官,官位都不大,百户只是芝麻大的起码官,却有权主宰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生死。 大档头小档头(役长),以及最下级的干事(番子),都是调用或雇用的杂役、恶吏、痞棍、甚至前科累累的罪犯,几乎一两百年来,找不出一个好人。 今天,这些人以正式面目出现在码头。 孙贴刑官穿戎装,佩绣春军刀。四虎卫也是正式的军勇,披甲穿战袄。大档头生死一笔,带了十二名小档头,二十四名番子,清一色尖顶帽,青袍绣带,最抢眼的是他们脚下的镂花白靴,白得雪亮。 在京都,这些白靴人出现在街上,连狗都会夹尾巴走避,谁碰上他们谁倒霉。 在船上巡视了许久,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兄弟,你相信这么一个小武夫,会权力大得让王公大臣,在他们面前俯伏任由宰割凌虐吗?”费文裕指指出现在船头,向生死一笔指手划脚的孙贴刑官:“真是岂有此理。” “不怕官只怕管呀!老哥。”姬玄华叹了一口气:“李太监这没卵子的奴才,把江南搞得漫天血雨,不知到底杀了多少官民,搬空了多少府州县的公库,他的身分比这个小武夫低了一千倍呢!” “上次专使神剑晁庆是大档头,狗屁不值的痞棍,在巡抚署公堂,把毛巡抚同知府一些朝廷命官,骂得狗血喷头,甚至拳打脚踢,我……” “老哥,不要再刺痛往昔的伤口了。”姬玄华拍拍费文裕的手臂,语气有无奈:“我杀他们十几个万恶不赦的人,便已感到于心不忍,他们却杀了成千上万的无辜,天知道他们如何下得了手?这就是现实人生,无可奈何的宿命。我想,他们有意邀请我下手。” “显然是的。” “偏不让他们如意。” “你打算……” “其实他们并不急于动身,荀秋阳南货行的货还没上完。” “那也是掩人耳目的妙计。” “所以,且让他们眼巴巴枯等一两天。” “有此必要。今晚,咱们还得分头潜伏侦查,睁大眼睛,看他们还有些什么花招。” “我的注意力放在虎丘生祠,他们却在这里招摇,似乎我已经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尚待努力。” “注意把握时机,兄弟。” “我正在等候时机,也正在积极制造时机呀!” “加把劲,兄弟。” “我会的,老哥。” ▼第二十六章 风声鹤唳 五通神非常得意,得意忘形的人倒霉也快。 他不但按上级的指示,轻而易举留下了镜花妖,也做了镜花妖的新欢,镜花妖已完全落入他的控制中。 他已经年近半百,床上有一个像镜花妖这种美丽荡妇,正合他的胃口,难怪他走起路来也轻快了许多,感觉中似乎年轻了几岁。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像这座对他们怀有无穷敌意的苏州城,也比往昔友善些了,甚至友善得近乎可爱。可惜,他将要离开了。 想起这次回到京都,该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苏州的确十分可爱,初冬的风情仍然迷人,他真舍不得离开。这时的京都,已是风沙满城,看不到一星绿意,大皮袄出箱,没地方好去的鬼城了,小街小巷里,冻死饿死的无人收领死尸,一天比一天多。他发财的东厂北镇抚司里的皇家囚牢内,每天早上拖出的僵硬尸体,十个八个不足为奇,打死毒死割死的人还不包括在内。 但他不得不走了,专使已交代加快收拾行装。 昨晚他在虎丘的招待所过夜的,招待所设在码头旁,快快乐乐与镜花妖缠绵了一夜,早上跨上小船回府城,精神比往昔更健旺些。 想起床上的镜花妖,他感到浑身的兴奋感又旺盛了。 “这女人真够味!”他情不自禁叫出声音。 小舟正滑过莲塘口,那是中途从南面来会合的一条小溪流,两个舟子随着他的得意叫声,也发出了愤怒惊诧的吼叫。 他吃了一惊,猛地长身钻出低矮的舱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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