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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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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他看到卓立在风沙中的依稀人影,手中那把令苏州群豪胆寒的雁翎刀,似乎刀气已从三丈外传来,那萧杀寒森的无形压力,让他觉得脊梁发冷,心向下沉。这种杀气的压力,他这种屠夫型的人,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他自己也可以发出这种震慑对手的凌厉杀气。 他再深深吸入一口长气,豪情勃发。 想当年,他出道扬名立万,雄心万丈气吞河岳,也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豪情意发气傲天苍。岁月悠悠,人可以老,气不可夺,他双手仍然每天挥动随伴了他大半生的阎王令,依然主宰许多人的生死。 一声长啸,他大踏步进入院子。 阎王令举起了,一双手坚定如铸。 双手如无千斤神力,绝难使用这种重兵刃与人“交手”,能将之平举片刻的人已经不多,可知他依然老当益壮,天生神力并没衰退。 “你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姬玄华沉声说。 “老夫有毙了你的信心。”他威风凛凛气势不减当年。 “得罪了。” “你上。” 一声冷哼,雁翎刀斜劈势若雷霆。 “铮铮”两声狂震,刀气破风声有如隐隐殷雷,热流驱走了寒气,每一击皆石破天惊。 人影乍合乍分,两种重兵刃硬碰硬狂野接触,双方都用上了真才实学,一接触优劣立判。 唯我居士斜冲出两丈外,马步一乱。 “接刀!”沉喝声震耳,刀风压体。 他旋身发招,用上了全身劲道铮一声暴震,封住了跟踪追袭的一刀,凶猛绝伦的压力,震得他双膀如中电殛,马步虚浮,身形斜震暴退,直向厢廊急撞,一声大震,不受控制的阎王令,砍断了一根海碗粗的廊柱,屋顶发出格吱吱怪响。 刀光如惊电,猛烈无比排空而至。 他已无力再碰接这一刀,飞窜出丈外,凛冽的刀气掠右侧背而过,只感到毛骨悚然,有肉裂骨折的感觉,护体神功似有在刀气强压爆炸的现象。 窜势未止,眩目的刀光已划空光临。 他从没碰上劲道如此可怕的对手,更没见过攻势如此强猛激烈的劲敌,那种无可克当、能紧蹑而至绵绵进攻的气势,世所罕见。 总算手脚还算灵活,在千钧一发间扭身挡住了这一刀。 金铁狂震声中,他被猛烈无匹的震力,震得连人带令飞抛出丈外,“叭”一声摔跌、滚动、仆伏。 阎王令远抛出两丈外,他感到双手已经麻木得不属于他的了。 他吃力地挣扎,屈一膝挺起上身。 刀光在眼前闪烁,强烈的刀气令他彻体生寒。 “我如果失职。”他虚脱地说:“死的人将不止我一个,我的下属也将许多人遭殃。” “你死了,一了百了,不必为他们操心了,他们有他们的前程。”姬玄华凶狠地说。 只要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如果不飞起,便会从中分裂,世间其他的事皆与他无关了。 “我不能偷生怕死,只顾苟全性命。但我可以把他们的动静告诉你,以及他们可能的行动如何。不然,你劈了我好了。” “唔!杀了你,于事无补。” “那是一定的,明天他们将另有新的司令人。” “好,我同意交换。” “一言为定。”他心中一宽,却感到浑身发虚,手脚一软,虚脱地重新仆倒。 *** 名列天下第一大南货店的荀秋阳南货行,店堂仓栈之大,也是首屈一指的,各处到底有多少房舍密室,恐怕连目下的第三代东主也糊糊涂涂。 一座位于堂奥深处的密室,荀东主与两位年约半百的夫子,和生死一笔五个东厂高阶人物,洽商涉及机密的重要大事。 那位佩了绣春军刀的人,从招文袋中取出一小袋文件,一一摊放在长案上,然后向对面荀东主三人面前一推,示意让对方过目。 那是苏杭两地,几家有名气的钱庄,所开具出来的庄会票,面额大小不一。 南京有四家大钱庄,在京师设有分号。苏州也有两家,但所开具的庄会票面额都不大。其他大小钱庄,营业地区以南京浙江为限。(苏州属南京) 宝泉局的官会票,虽说可以通行天下,但只限于小面额的会票,千两以上的极为罕见。主要的大额会票,通常都属于官府之间的往来,数量也不多。 假使从杭州带一千两银子上京师,而且一到京师便需立即使用,那就损失大了,甚至根本所无法使用。 杭州的银锭形式,十两庄是两头稍大的纺锤式银块,与京师的猪腰式不同,京师人不使用杭州式的块,杭州人也不收湖广的砖形银锭。所以说,各地所铸的银锭型式都不同,按各地使用的习惯铸制,只在本地行使,任何银锭都不是天下通行的。外地银锭流入,一律行使改铸。在杭州怀银北上京师,市面是无法行使的。 一大堆各式银票都是庄会票,一出江南有如废物。 一位夫子取过算盘,噼哩啪啦快速地逐张统计,片刻便有了结果。 “三十二万六千五百两。”夫子面无表情报出结果。 荀东主的脸沉下来了,像是苦瓜脸。 “万大人,小店京师的分号,把全部家当当货物全折现,也值不了十万两银子。”荀东主叫起苦来:“敝号这里出票,京师敝分号如何能兑现?” “你听着。”生死一笔胸有成竹,神情严厉:“我用织造钦差与东厂缇骑旗号一份,插在你的十艘货船上,由专使座舟领航,勒令各地税关及地方官吏派员护送,沿途毫无阻滞。十艘船的货物,到京师恰好赶上办年货季节,应该可以卖得三十万两以上,这得要你计画得宜,运些值钱的货物,我认为在税金上,你就可以净省十万两银子。” “这……”荀东主的脸色开朗得好快,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只是期限太过急迫……” “放勤快些呀!有钱可使鬼推磨,我会交代织造署的人,全力支援的。” 从苏州运货物至京师,最少也有十处大税关,三十处小税站,每一关一站都凭单抽税,处处要钱打点。一船货物如果能免税,保证可赚五倍利。 “好,我一定如期办妥。”荀东主心花怒放,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中一艘船,留下八尺舱位,本座有些箱笼,由贵船带往京师。”生死一笔泰然自若交代:“专使座舟载不下,东主可以自行指定某一艘船承载。” “好的。” “贵号的会票有问题吗?” “没问题。王夫子,开票,全额开具,不收厘金。” “遵命。”王夫子恭敬地应喏。 生死一笔让荀东主自行指定承载的船,表示所要运的箱笼,不会是必须守秘的机密,定然是专使老爷们顺便带的私货,无关紧要。 三更初正之间,生死一笔五个人方离开荀秋阳南货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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