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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七


  她长吁一口气,毅然脱掉头罩,撕掉白罩袍,现出了庐山真面目,赫然是曾在顺庆凤山胁迫中海的邹瑞月。

  接着,四名白袍人也脱下伪装,是两男两女,男的是文英、文彦;女的是玉芬、玉芳。上次文英左肩井挨了中海一飞刀,大概伤势已经痊可。玉芳化名瑞华,上次左胁背也挨了一剑,伤势也好了。四人在她左右分立,徐徐撤剑。

  她向缥缈仙子迎去,咬牙切齿地说:“我毒娘子今天又栽在你手中,没话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一生心血,尽付东流,你我恨重如山,必须有人剑锋饮血,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主母,让奴婢们先上。”玉芳沉声道。

  毒娘子长吁一口气,也许是天良发现,也许是发觉大事已去,报应临头,黯然地说:“不上枉死何益?趁我还有一口气在,逃命去吧?”

  文英扭头回顾,向后面的人大叫道:“诸位当年入会之时,曾对天盟誓,在香堂发下洪誓大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目下本会的大敌已至,正是生死关头,理该奋力同心除歼这些跳梁小丑以竟全功,为何畏缩不前!坐待良机……”

  “小贼住口!”

  一名花甲黑衣老人怒叱,接着说:“毒娘子用毒药控制咱们的性命,扣押家小作为人质,迫咱们替她卖命致死,你认为咱们是甘心情愿的?哼!咱们留一分情义,不起而报仇雪恨,已便宜了你们,你还敢提当年入会的事?多年来,咱们竟然不知道会主就是为人所不齿的毒娘子,被奴役多年,委实不甘心。朋友,咱们反抗的时辰到了,宰掉那些狗腿子贼爪牙,方消心头之恨……”

  话未完,十五名黑衣人中,倒有十三名同声应和,吶喊一声,拔兵刃作势向白袍人扑去。

  “且住!不需诸位相助,正如九江豪客陈老先生所说,留一分情义。诸位在一旁袖手旁观可也。”六指琴魔用直薄耳膜的嗓音大吼,阻止众人动手。

  二十五名白袍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吼:“拼了!”声落,二十五人对齐向东面突围逃生。

  六指琴魔哈哈狂笑道:“众叛亲离,末日已至,你们仍图作困兽之斗,果真是至死不悟,报应临头,哈哈!通通给我留下!”

  一阵奇异的琴音破空疾飞,宛若千军呼号,万马奔腾,令人闻之神智大乱,气血直冲脑门。

  “杀!”白袍人中,响起凄厉的怪吼。

  天玄剑这一面的人,已经向后退出,白袍人先前口叫“拼了”,其实却是向后逃命。火光下,二十五个人神智昏乱地乱冲,在琴音中互相残杀起来,刀光剑影飞腾,惨叫厉吼声惊心动魄,逐渐向东移。

  大峪山主撤剑跃出,奔向和中海狠拼的圈子,同在旁仗剑戒备的另一名白袍人冷笑道:“湖海散人,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晚夜袭大峪山有你阁下一份,该你还我一个公道了。穿长袍戴头罩碍手碍脚,何不脱下来放手拼个你死我活?”

  白袍人不再发话,三把两把脱掉头罩白袍,露出本来面目,果然是湖海散人。他自知必死,反而冷静下来,一声豪笑,剑幻千道虹影,飞扑而上。

  另一面,四位名宿截住了文英、文彦和两女。毒娘子的毒剑发出可怕的厉啸,和缥缈仙子接上了。

  中海仍和白袍人狠斗,两人浑身大汗,剑势仍然凶狠无比。他开始易守为攻了,势均力敌,他已看出白袍人早想脱身,因此不顾一切展开反击,缠住对方不许撤离,冒险进击剑势逐渐发挥电剑的神奥威力,他达到目的了。

  “啊……”惨号声乍起,文英兄弟俩几乎同时被杀倒地。

  “躺下!”叱喝声如沉雷,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玉芬的剑抛出三丈外,人亦向后倒。

  缥缈仙子和毒娘子已换了五次照面,各攻了近十招。老太婆毕竟不愧称前代三大高手之一,手中剑夭矫如龙,攻势极为狂野辛辣,进退间轻灵而又凶猛,每一剑皆锐不可当。毒娘子更为泼辣,仗着胸腹有银兜背心保护,毫无顾忌地放手抢攻,抱必死的念头,奋不顾身狂野地进迫,剑尖前的淬毒虹影给与对方无比的威胁。

  缥缈仙子直待对方锐气已竭,方一声冷叱,但见光华在侧方扭曲地闪动两次,突然下沉,横飞,人影一闪,她已侧掠八尺外。身形一定,倏然举剑遥指,冷然待敌。

  毒娘子斜刺里冲出丈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脸色极为可怖。她的左膀外侧,自肘至肩裂了一条大缝,鲜血如泉向下直淌,这一剑伤得不轻。

  “你的手脚和头部,同样禁不起一击。”缥缈仙子冷然说。

  “哼!”毒娘子厉叫,再次飞扑而上。

  双方接触前的剎那间,彩虹针像一阵暴雨,断肠镖破风厉啸,银河之星幻化出不住闪烁的光芒,向缥缈仙子罩去,人亦随后扑到。

  缥缈仙子早有防备,身形之快,宛若电光一闪,便已在三种暗器射到之前,向后飞退三丈外,接着突然折向,危极险极地从暗器之前移开了。

  “着!”毒娘子厉吼,身形急转,剑出天机剑法的绝招“孕育万机”,如影附形追到,手下绝情。

  缥缈仙子突然挫身迎上,在行将接触的剎那间,贴地旋走,不正面接招,一声冷叱,光华一闪,旋出丈外。毒娘子绝招落空,她的身法没有缥缈仙子快,几乎无法看清对方飘忽如烟、如虚似幻的身影,自然摸不清对方从何方接招和闪避。她“哎”一声惊叫,踉跄的向前冲出,左手向后全力扔去,三枚银河之星脱手飞射,人亦向下挫倒。这瞬间,她居然在右膝已毁的困境中扭转身躯,右手的毒剑全力掷出,一声厉叫,在倒地的一剎那,一掌拍中自己的天灵盖,方砰然倒地。

  缥缈仙子正紧张地躲避三枚银河之星,没想到毒剑接着射到,想闪避已没有机会,只好一声沉喝全力一剑击向毒剑。左掌疾挥,击落了三颗银河之星。

  “嗤”一声厉啸,一颗银河之星划过她的左腿外侧。她踉跄站稳,火速探手怀中取出一颗丹丸和一包药散,急急将药散敷上创口,吞下丹丸,注视着毒娘子已寂然不动的尸体,长吁一口气说:“些须怨仇,至死方休,你这是何苦呢?我一念之慈,未能除恶务尽,以致枉死不少无辜,罪过罪过。”

  “吴兄,留这丫头一命收毒娘子的尸。”天玄剑大叫。

  和玉芳恶斗的吴兄一声怒吼,“铮”一声暴响,震开玉芳的剑,跟踪锲入,但见电虹一闪,剑尖贯入玉芳的咽喉。他跃退八尺,收剑歉然地说:“施老弟,谅我。如果留下她,日后将不知又得枉死多少无辜,有道是除恶务尽,千万留她不得。”

  玉芳的尸体直挺挺地仰面倒下,手中仍死死的抓着长剑。火把通明,照耀得坟场附近红光闪闪。

  中海逐渐取得优势,愈战愈勇,将电剑心诀发挥得淋漓尽致,奋勇进击气吞河岳。

  远处,二十五名白袍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荒坟间,血腥触鼻,仅不时传来一两声间歇的痛苦呻吟。琴声已止,六指琴魔安坐在一座坟头顶端,木无表情。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湖海散人以手掩胸,踉跄向前走,倒拖着长剑,走了五六步再仰天发出一声厉号,突然仆倒在地。

  大峪山主徐徐走近,用剑翻动老道的身躯,注视片刻,方收剑掉头而去。

  只剩下中海和白袍人了,人群在北西南三方形成半弧形的人墙,径约二十丈,远远地屏息注视着两人的恶斗。火光熊熊,看得十分真切。两人却慢下来了,但每一剑仍然凶猛绝伦。白袍人剑上所发的罡气不再凌厉,只能在进击时方可发出了。

  中海得两仪心法之助,先天真气生生不息,刚柔并济,真力不虞匮乏,加以他年青力壮,先天上已占尽优势,久斗反而对他有利。

  两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雾气蒸腾。白袍人袍罩湿透,举动反而受到阻滞。四更已尽,城中隐隐传来了五更的更鼓声。

  在西面的雍玉、素素、银凤,和吴玄霜四个少年男女,双手握得紧紧地,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斗场。狂丐也紧张万分,但仍能在旁照顾他们,不许他们加入。

  四绝秀士神色凛然,同身侧的两名少年男女低沉地说:“小璧、云笙,你们留心龙小哥的剑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才是当今之世,武林中的奇葩,江湖的顶尖儿人物。你们不但要学他的艺业,还得学他的为人。今晚,如果他不在场,任何人也休想接下老贼道十招。”

  “外公,你老人家也……”云笙问。她正是雍玉的妹妹。

  “外公老了,不然也不至于躲到大凉山避世哪!”四绝秀士无限戚慨地抢着接口。

  “铮铮!”中海架开攻近七坎的两剑,立还颜色,也回敬了攻向心坎的两剑,豪气勃发地叫:“长春子,脱下碍手碍脚的头罩和单袍,在下给你脱的机会。”

  他向侧飘掠八尺外,又道:“在下这把剑,阁下是否认得?”

  白袍人四面环顾一匝,一咬牙,知道大事去矣!不再顾忌,立即拉掉头罩,撕破妨碍行动的白袍。火光下,现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天哪,果然是长春子。”四绝秀士左右的英雄会名宿们,几乎同声惊叫。

  “他本来就是长春子,鞑酋伯颜猛可的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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