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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邹老人拔剑细察良久,点头道:“确是这把神剑,不仅可断金切玉,且可辟妖邪,如果被宇内三大高手中的长春子老道发现,你的处境便很危险,长春真人共有三把神剑,他的四大弟子在真人仙逝之后,谁也不知神剑落在何方,目下的长春子自认是长春真人的直系传人,此事大有疑问,岂有后辈徒孙也沿用师祖的名号之理,但他自认是长春真人的传人,谁去管他呢,因此,我和你走一起西平,西平的龙泉溪旁,有一座龙泉古井,剑在泉中浸上十二个时辰,再用县西棠溪村的剑潭底部紫泥煮上一个时辰,剑上的光华立敛,外表略带紫黑色,而剑的威力却丝毫不灭,便可以引人上当毫无戒心地送死了,同时,这三天中,老朽愿以练气绝学两仪心诀相赠。”

  中海一怔,说:“小可闯荡江湖,披星戴月,四海奔波,无暇苦练,再说,小可何德何能,岂敢受老爷子的厚赐,老爷子的盛情,小可只能心领了。”

  邹老人淡淡一笑,慎重地说:“老朽这种心法,没有气功根柢的不能练,天资不佳的人不会炼,没有大恒心和没有坚强意志的人也不能练,连我那犬子也毫无所成,看来,我这种奇学可能成了绝学了,多年来,老朽都在物色有根基且有侠胆慈心的人以便倾囊相授,看看是否真的成为绝学后继无人,老朽双目不盲,认为你定能将这种刚柔并济的奇学发扬光大,两仪心诀练成不易,但如果能克服困难冲破练气术的守旧藩篱,进境必将十分惊人,百日之期便可有成,刚柔并济,收发由心,威力奇大,我只能将心诀和练法告诉你,是否能够成功,只有问你自己了。”

  中海困惑地说:“气功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后,非但可以益寿延年,百病不侵,更可令经脉回春,而老爷子……”

  邹老人呵呵笑,接口道:“老实告诉你,我也没练成。”

  “老爷子也没练成……”中海吃惊而困惑地叫。

  “是的,没练成,这心诀我得来太晚,而我那时已是半百年纪了。”

  “那……那怎能证明这种气功是了不起的奇学?”

  “你记得本朝开国时,与武当的祖师爷张三丰相交最深的人是谁么?”

  “开国时有两个人,一个是疯子周颠,一是铁冠道人,后期是峨嵋伏虎寺的……”

  “不提以后,只说周颠,他向太祖高皇帝告太平,游戏风尘佯狂玩世,功成逃世遁迹庐山,不知所终,你该知道太祖高皇帝是怎样对付他的事迹么?投江、火焚、囚禁、绝其食一月,他居然毫发无伤,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太祖高皇帝御笔亲撰的周颠传,以及御笔所书留在庐山的周仙碑说得明明白白。”

  “这种两仪心诀难道与周仙有关?”中海问。

  “是的,不但有关,而且是他留在尘世的手泽。那年我在庐山攀登紫霄峰石室,寻觅传说中的禹王神经,后面也有人垂绳下室,原来是极少在江湖走动的电剑童大嫂,我俩在禹王神经前审视那些自古以来无人认得的怪经文,一窍不通,却在上面的一座巨石壁上,发现了周仙所留下的真迹,题名是两仪心诀,留待有缘。当时,童大嫂和我在石室中苦参,三日后,童大嫂一笑而别,她认为是后人故意愚弄世人的玩意,不值一哂,天下间武艺分大致内外二途,练气虽是内功,其实也分为两派,一走刚猛,一趋阴柔,绝难冶刚柔于一炉,两仪心诀刚柔并济,显然是欺人之谈,绝非周仙的真迹,不屑一练,可惜我年事已高,想练也无能为力,但我可保证,如果找到能不怕困难而且天资特异的人,我相信可以练成,那是你的事,咱们酒已足,哲儿,盛饭来,然后将龙哥儿的马藏好,晚间爷爷和龙哥儿到西平。”

  初更时分,一老一少取道奔向西平。

  第三天,中海一骑先到西平,然后徐徐南下,他换了一身最令人讨厌的深紫色劲装,追电剑光华已敛,剑身泛着深紫色的光芒,像是一把古老的紫铜剑,毫不起眼,比常剑窄而具有弹性,看不见锋芒,他腰带上的飞刀,仍是银光闪闪。

  南下的官道宽阔,车马络绎于途,这是到湖广的大道,南下的人必须经过这条路,走了一天,他只走了三十里,沿途留意经过的每一个可疑人物,但却一无所获。

  第五天,他在遂平落店,眼看又过了一天,他心中暗暗焦急。

  遂平下行有两条路,东南到府城,南下确山,人必须在这儿等候施姑娘,谁知道施姑娘要走那一条路。

  确山原属信阳州管辖,上月复划归汝宁府。确山县的人大事庆祝,因此,往来的商旅似乎平空多了不少人,这些人中,龙虎风云会的人占了不少分量,中海逗留在遂平,不知道确山所发生的任何事故。

  北门城内靠近城门口的高陛栈,是当地颇负盛名的老店,占地甚广,前面的广场可停放十余部大车,店的外围有长廊,廊柱加了外栏,可以拴马,廊内设有十来张长凳,坐在前廊可以监视着出入城门的行旅,但本县有四乡,由四乡入城的人甚多,在城门口守株待兔不是办法,他必须走远些。

  一早,他告诉店家说要出外公干,晚间方可回店,要店伙小心照料行李,策马出了北门,五里地有一座建在路右的五里亭,这是送客的所在,也是进城最后一次歇脚的地方。亭后是一座树林,路对面两里地有一座小村寨,他将马儿的嚼环卸下,赶至林侧的草坪中,提着食物包折回亭中,静静坐着等候。

  红日高照下秋高气爽,这两天不见云影,是秋末难得的好天气,天气晴和,晚间的凝霜反而结得特别厚,林野中银光闪闪,在朝阳映照下,蒸气朦胧,浓霜渐渐溶解,寒气袭人。

  他内穿紫色劲装,外罩青夹袄,头上挽发而不带冠,也没束包头,只用青发结绾住发结,脚下穿的快靴,脸色红润,剑眉虎目,显得英气勃勃,健壮如狮,他的剑用青布卷了,掂在手上,站在亭上向北眺望。

  道上几乎全是北行的商旅,南来的少之又少,即使有三两个人匆匆而过,也是从乡间进城售土产的乡民,没有任何岔眼的人物。

  他捺下心中的焦躁,在亭栏的砖凳上坐下,自语道:“即使昼夜兼程赶往九宫山,也需五天左右已经过了六天,找回春居士讨解药的时辰不多了,假使这两天等不到施姑娘,我是否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呢?”

  “不能?”他替自己回答,叹口气又说:“施姑娘的安全,关乎整个武林的安全,万一她被小襄王所擒,天玄剑父女情深,必定被龙虎风云会所胁迫,大事去矣!无论如何,我等冒险等候,这两天如果等不到,我只好放弃进入麒麟山庄的大计,和小襄王一决雌雄,闹将起来,施姑娘定然可以闻警及早趋避了。”

  世间不如意常常十之八九,往往决定进行的事,会无端生出不少波折,不易顺利完成,或者被迫改变计划。

  他计划冒险进入麒麟山庄,打入龙虎风云会,找到双头蛇迫问他陷害他流役边塞,屠杀双亲的主凶,如意算盘打得不够精,原因是他没想到利用朋友,只能独力去行事。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怎能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和实力雄厚、组织严密的龙虎风云会相抗衡,但他毫不气馁,无畏无惧地勇往迈进。

  将近辰牌末,远远地,县城方面驰来五匹健马,狂风似的卷到,蹄声如雷。

  他定神看去,心说:“唔!是五个江湖人,不知是何来路。”

  蹄声骤止,五匹马到了亭前,五名黑衣骑士飞跃下马,由一名骑士将五匹马牵至亭左的树林中系好,另四名骑士已经进入亭子。

  五骑士人生得雄壮,只是满脸横肉,相貌粗犷凶猛,穿黑劲装,外面加了一件羔皮背心,腰悬单刀,挂了百宝囊,慓悍之气毕露无遗。

  第一眼见暴眼骑士踏入亭中,瞥了一眼中海,向第二名虬须骑士说:“二弟,把这家伙赶出去可好。”

  虬须骑士应喏一声,走近中海拉开大嗓门叫:“喂!小子,你听见没有,爷要在这儿办事,滚出去。”

  中海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徐徐站起,扫了众人一眼,将剑囊挟在胁下,懒洋洋地出亭,在亭侧的树下坐了,食物包和剑囊放在身旁,倚坐着假寐,定神倾听五骑士谈话。

  五骑士有眼不识泰山,他们无法看到中海的夹袄内所藏插飞刀的皮护腰,更不知青布包裹着剑,赶走了中海,五个人占据了五里亭,团团坐下,打开带来的食物包,将五个酒葫芦和肉脯、爆蚕豆、五香豆、花生等下酒物摊放在亭桌上,一面吃喝,一面向北眺望,打开了话匣子。

  暴眼骑士咕噜噜灌了几口酒,嚼了一条烤兔腿,用不高不低的嗓音说:“咱们兄弟被派来打头阵,必须仔细些,黑旗令主的人在县城监视,咱们如果让鱼儿漏了网,岂不灭了咱们汝州五霸的威风,所以必须认真些,免得走了眼丢人。”

  虬须骑士接口道:“大哥,如果咱们发现了正点子,可不可以动手擒下,大功一件哩?”

  暴眼骑士摇摇头,正色道:“那怎么行,如果发现,咱们只负责飞骑传书,其他一概不问,不能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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