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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官道原向西南伸展,在太平庄向南折,西南伸出一条大道,可达汝宁府西平县。由于分岔道在庄中,路碑树立在路旁的墙根下,晚间赶路更加不易发现。

  中海昼伏夜行,晚三更离开陈州,昼间在商水落店。初更天起程,过了太平庄,向西平的大路急驰,南辕北辙,反而向相反的方向,走不了十里地,通向各处村庄的岔道愈来愈多,他只能见路就走迷失在三县交界处的丘陵地里了。

  那些岔道时南时北,转东折西,天上彤云密布,夜风凛冽,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虽时届初九,但天上不见星月,无法分辨方向,他策马在丘陵中乱转,不知身在何处,他自己也有点发现不对了。

  看看东方发白,按行程,该已到达汝宁附近了,怎么这一带连一个大点儿的村庄都没有?他想落店,便开始留心找村镇。可是走了四五里,还不见有村影。

  他驻马在一座高阜的南端,阜高约十丈余,占地约两三里,密密麻麻地长了不少森林。这一段道路比以往所经过的道路窄小了许多,似乎不是大道,但地面上也可看到蹄痕和规迹。附近全是旷野,迎风吹来一阵羊粪臭和羊身上特有的气。道路升向岗顶,进入了森林。

  他想:“不管怎样,等会所看到的第一座村庄,就是我的宿处,希望小襄王一群家伙没有这么快赶来。”

  到了岗下,他在森林前下马,凝神查看四周。东方已现鱼肚白,黎明前的阵黑已过,视界可远及里外,但他仍然毫无所见,便将马系在一株树枝上,独自进入林中。

  他进入林木深处,先盘坐在一株巨树下练气,之后是练飞刀,最后是练剑。这是他日常的功课,不管如何忙碌,每天他必须练三次,艺业突飞猛进。

  他之所以敢和小襄王及麒麟双豪论长短,不得不归功于他的苦练有成。

  他已能完全领悟驭使追电剑的秘诀,唯一的缺憾,是这把剑刃嫌窄了些,假使不想击毁对方的兵刃,转变锋刃太容易了,反而有点难以收发由心。同时,用这把剑反而不易发挥电剑婆婆所传的电剑心诀。

  渐渐地天色大明,他在树下倚干调息片刻。

  蓦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踏叶之声,扭头一看,十数丈外,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头儿点着一根枣木杖,摇摇晃晃地从岗下向上走,似乎并未看到隐在树后的他。

  “唔!有人,附近一定会村落。”他自语。

  老头儿一步一晃晃,渐渐走近。白眉、白发白须,满脸皱纹,老眼昏花,脸色苍褐,确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中海直待老人家走近,方现身拱手道:“老爷子请了,你老人家早。”

  老人愕然抬头,瞇着老花眼吃惊地问:“小哥儿,你……”

  “小可是赶路的人,迷了路,特请老爷子指示路途。”

  “哦!原来小哥儿是迷路的人,难怪会跑到老龙丘上逗留了。哥儿要问的是那条路?”

  “小可要到汝宁府府城。”

  “噢!小哥儿,你从何处来?”

  “陈州。”

  “那……那你走错路了,要多走一百二十里才到府城。”

  “多走一百二十里?”

  “是的,由陈州到汝宁,你本该走上蔡,目前你只有走西平,转回头同样远近,不如将错就错地由西平南下算了。看小哥儿身带宝剑,会不会是练武的英雄好汉?”

  “小可闯荡江湖行医营生,救人而不杀人,只不过略具防身小技,根本谈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老人不住地向他打量,点头道:“挟技行医,老汉确信哥儿是个好医生。”

  “老丈过奖了。打扰老丈,请问附近可有客店么?”

  “有,有。这座岗叫做老龙丘,丘西有一座小镇,叫做太康缜,那儿就有客店。天色大明,正是赶路的好时光,哥儿为何要落店?”

  “小可贪赶路程,错了宿头,昨晚奔波了一夜,人疲马乏,必须养养力,所以要落店。”

  “哦!原来如此。哥儿,在太康镇落店,听老朽良言相劝,千万不可多管闲事。”

  “老丈请放心,小可外乡过客,怎敢管他人闲事?听老丈话中之意,难道太康镇有惊扰商旅的事么?”

  老人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商旅过往,如果不管闲事,倒也将就得过去。镇中共有两百余户人家,其中分为两大族,南北相持,打打杀杀闹了五六年,血案时生,如果再有外人加入,不啻火上添油,更加不可收拾。”

  “老丈能说说经过么?”中海问。

  “四下无人,小哥又是外地人,说也无妨。太康镇中有钱有势的两大族,镇南姓卫,镇北姓徐,中间则是守本分的各姓商贾和农户。卫姓以卫振明为首,包销许、汝、裕、陈四州的盐和茶,总店则是设在平西,他本人在家乡纳福,招纳亡命,横行州县。

  “徐姓以徐福春为首,是地方的有名士绅,结交官府,鱼肉乡里,豢养了一大群闲汉,专一惹事生非。俗语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座村子有了两头虎狼,而且势均力敌,想想看,那多糟,那还会有好日子过?双方都想将对方赶走,棋逢对手,互不相让。只苦了镇中的人,不但不敢说任何一方的闲话,只稍口气上稍为不慎,大祸立至,更须防备两方的人冲突时遭到无妄之灾,经常出人命。

  “苦的是双方都希望获得镇民的支援,不许迁离,没有人敢迁到外地谋生。富贵不还乡,如着锦衣夜行,两句话的意思,是说有财有势,便得在人前神气,如果镇民都走光了,还有什么可神气的?这就是不许镇民迁走的原因。”

  中海淡淡一笑,道:“只要他们不将镇民弄个家破人亡,任由两虎相斗也不是坏事嘛!”

  老人摇摇头,愤愤地说:“他们两虎相斗,遭殃的全是镇民,只要一方看这人不顺眼,便诬指这人是对方的奸细,不家破人亡才怪,前后已经死了不少家了!”

  “难道镇民不会设法和两姓对抗么?”

  “谁敢出头?两姓的人以高价请来不少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全是些穷凶恶极的人,镇民又全都是本分的小民,难道玩命不顾家么?”

  “老丈,你老人家呢?就这么袖手旁观么?”中海含笑问。

  “我?”老人愕然问,接着摇摇头,向岗上一指,又道:“老汉不是镇上的人,住在老龙丘的西麓,一家子养羊为生,我的羊群也不向太康县的方向放。”

  “老丈,小可指的不是这些。”

  “你意何所指?”

  “老丈贵姓?高龄大概不下八十了吧?”

  “老朽姓邹,名已早亡,年届九六了。”

  “常人若届古稀之年,即使养生有术,目中必有红丝,而老丈虽故意瞇目示昏,但难逃小可一双眼睛,清而瞳仁宛如点漆,红丝不落,必是俱有上乘玄门练气术的名宿,难道小可看错了么?”

  邹老丈不再瞇起双眼,凝神注视着中海,久久方问:“哥儿高姓大名?”

  “小姓龙名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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