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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他在岗顶行劫,没看到岗下有潜山九虎也在下手,因此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正委决不下间,突见前面小径中奔来五个黑影,奔走如豕,似乎每人都背了重物。

  只消一看黑影们的光景,便猜出来人绝不是兵勇,更不是村民,而是同道。

  他心中一动,立即将驮马赶入林中,在路旁一伏,一面等候来人,一面忖道:“妙极了,可能是同道,盯住他们,如果他们到手的不是石头,见者有份,我何不分他们两包?”

  五个黑影渐近,他突然跃出路中,扬了扬等中的竹刀,大叫道:“相好的,光棍不挡财路,但得借光些儿。官家的黄白,见者有份。”

  五个黑影在两丈外站住了,是五个蒙面人,有四个背着的不是金银包,而是四个人。五人左右一分,背上的四个人溜下地,踉跄地站住。

  唯一没有背人的黑影哼了一声,沉声问:“朋友,那一条线上的?在何处得意?可有山有柜?”

  天罡星哈哈一笑,说:“开山大庾,立柜梅岭。”

  “尊驾是天罡星洪当家?”对方问。

  “正是区区。”天罡星答,心中有点虚,对方不是无名小卒哩!

  “阁下不盘咱们的道,便狂妄地出头露面叫字号,你很狂。哼!你吃过界了,朋友。”

  天罡星硬着头皮说:“朋友,大号如何称呼?”

  “潜山九虎,我,插翅虎罗健。”

  天罡星吁出一口长气,闪在一旁说:“好罢!算老夫倒霉,碰上你们也是一寨之主。怎么样?得手了么?”

  插翅虎沉重地长叹一声,上前说:“别提了,几乎葬送了四位贤弟,这些王八蛋精明得紧,在附近布了高手,捉了咱们两个放火的,总算冒险将人救出了……咦!原来是你。”

  插翅虎一面说一面走近,看清了天罡星的穿著面容,无名火起,叫声中伸手拔剑。

  天罡星吃了一惊,退后两步道:“罗老弟,我怎么啦?”

  插翅虎一面迫进一面怒叫道:“狗东西!原来你是官兵的爪牙……”

  “甚么?”天罡星怒声问。

  “你这厮和另一名同伴鬼鬼祟祟,午间在山北落在咱们的眼中,在下心中生疑,派两位负责放火的贤弟盯你们的梢。你先走,你的同伴却在后面愚弄在下的两位贤弟,将他们击昏,以致被擒……”

  “且慢往下说,等一等,咱们有误会。”天罡星抢着叫。

  “误会?你否认这些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实?”

  “在下说的也是事实。不错,在下曾和一个姓海名龙的小伙子同行,为了劫金的事情,彼此意见不合,他反对向运金队下手,而我却想得紧,因此各行其事。他在后面所做的事我一概不知,而我却在南面的岗顶动手,抢了一匹驮马,马上带的不是黄金而是石头……”

  “哦,在岗顶动手的人原来是你?”插翅虎插口问。

  “当然是我,驮马还放在林中哩。”天罡星答。

  “那就怪了,为何你那位同伴要打昏我的人?”

  “我怎么知道他的事?”

  “他是何来路?”

  “在湖广做案的晚辈,被人检了首尾,官府正出赏格拿他。唔!恐怕他认为你们是官府派来抓他的人,所以误会了。”

  插翅虎同意了天罡星的见解,又问:“有一个自称为大地之龙的人,说是海宇五雄的朋友。那家伙可恶极了,暗算了我两位贤弟作为人质,探问海宇五雄的下落,可是尊驾的朋友?”

  “大地之龙?见鬼!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海宇五雄也没有这种朋友。唔!恐怕是他。”

  “谁?”

  “就是那姓海名龙的家伙,他与疤眼老三有过节。”

  “他说他是疤眼老三的朋友。”

  “定是他,不然他怎敢挟人质问下落?不怕你们日后找他算账么?”天罡星有条有理地说。

  插翅虎勃然大怒,问:“那狗东西该死!我非找到他不可。洪兄,他目下……”

  “他要到漳州府有事,甚么事他没说。你们如果要找他,务必小心,那小子身手了得,且机警过人。”

  “哼!他非死不可。”

  天罡星到林中牵出驮马,信口问:“押运的人还在村中么?”

  插翅虎示意四名兄弟将人背起,说:“不必去了,全是石头,不知是谁定下的金蝉脱壳计,金银早就先一步运走了。只怪咱们太大意,岂有事先将运金队的行期告诉人的?他妈的!真是阴沟里失风翻船,无趣之极。刚才咱们入村救人,那些家伙还在得意洋洋骂咱们是中计的蠢驴呢!你如果不死心再去讨没趣,恐怕要有大麻烦,不去也罢。”

  天罡星只好死了心,很很地将驮马戳了一竹刀,咒骂道:“狗娘养的!大爷不将金子弄到手,岂肯甘休?路上失风,大爷到瑞金再打主意。”

  驮马嘶叫着奔窜,他转身向瑞金方向发足狂奔。

  插翅虎示意同伴启程,恨恨地说:“咱们先弄些金银,再找海宇五雄报讯,不将那姓海的小贼送进鬼门关,誓不放手。”

  中海万没料到天罡星替他招来了麻烦,平安地赶到了漳州府龙岩县。

  他不敢在城中投宿,打听出城东郊近江处有一座西方禅寺,是一座偏僻而清苦的古剎,便到寺中投宿,先寄下骨匣,第二天换了一身干净的青直裰,大胆地进城。

  一月来,他昼伏夜行,脸色逐渐好转,塞外风霜所留下的古铜色肌肤,已逐渐褪去,沿途餐风宿露,并未替他添加风尘之色,脸色已恢复正常,红光满脸,显得英俊而朴实,经过修饰之后,谁会知道他是从万里落荒归来的流囚?

  巳牌,他踏入这座被丛山包围着的小山城。

  小山城市面倒也相当繁华,东宝山矿场的矿工三五成群地在城中逛荡。原来这几天是清矿期,停工五天,除了派来开矿的囚犯外,矿工们几乎都向城里涌,各找快活,女人和酒成了他们追逐的目标。

  东宝山有一座银矿场,和两座铅坑,共有役囚两百余名,矿工在五百以上,加上官员和兵勇,不下千人之多。小小的县城容纳下这许多人,不繁华怎成?

  矿工中有不少外地人,南腔北调五方杂处,因此市面的店铺伙计,大都会几句外省话。

  一般说来一个外省人到了这儿,除了城内可以逛逛之外,简直无处可去,像是到了异邦,龙岩的土话确是难懂,也许比手划脚比说话还管用得多。

  中海听不懂闽南话,他只有冒险进城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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