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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中海不加否认,其实,他虽以医家的眼光看出施姑娘是女扮男装的假男人,真正的原因却得感谢报应神传授给他的知人之术,能从对方的神色中估料心意举止。加以他的记忆力超人,那晚小店中的灯光虽弱,他仍将施姑娘的脸容看得一清二楚,姑娘通了假名,他便料中了,施字拆开是“方仁也”这够明白啦!他呵呵笑,问:“施姑娘,你大概要拖我下水。先告诉你,我不想找麻烦,如果找我治病救人,我绝不推辞;如果要动拳脚打架,请另找高明,恕不奉陪,我的庄稼把式花拳绣腿,不登大雅之堂。我很自私,我要活下去,管闲事而自不量力强出头,那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法,送掉性命反而误人害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苦来哉?”

  “唷!别一口气推得一干二净好不?如果狂乞西门老爷子在,我也不会找你。一路上我没见到半个熟人,好不容易碰上你,你却在我头上泼冷水。”姑娘噘着小嘴说。

  中海叹口气,说:“小可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愿为姑娘尽力,但我不得不向你说明。你年岁尚轻,也许凡事未加思索,也不权衡利害,所以你必须先将事情缘由仔细说明,以便斟酌。年青气盛,戒之在斗,练武人最为人诟病的事便是好勇斗狠,一句话不对就动刀剑拼个你死我活。姑娘休怪我以老卖老,事实是有些事是用不着以武力解决的,交浅言深,姑娘尚请谅我直言。”

  姑娘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好半晌方点头说:“龙大哥,你的话很有道理,我把事情说出,请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金凤禹姑娘。”

  “金凤,那刺了我一剑倒掉我朋友骨灰的人?”中海讶然问。

  姑娘低下头,讪讪地说:“是的,就是她。按理,我不该找你援手,但……但又不能眼看她身败名裂生死两难。金凤这人虽说是贼女,胆大妄为、骄傲、冲动、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不知好歹,但在江湖上却并未为恶,也经常管些闲事,想做侠义门人;因此,我不忍眼看她毁在淫贼手中。”

  “你是说……”

  “不错,小襄王看上了她,已准备在前途把她弄到手。小襄王那小恶贼坏透了,无恶不作,好色如命,藉乃父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金凤是很难逃出他的毒手的,那恶贼不将人弄到手绝不会罢手。”

  “你打算怎样?”中海问。

  “我打算在后面保护她。”

  中海略一沉吟,问:“你能对付得了小襄王么?”

  “我有把握与小襄王斗成平手,但他有一大堆党羽,高手甚多,不易对付,如果他们群起而攻,脱身恐怕不易。”

  “你何不径自通知金凤叫她早作提防呢?”

  “她不听,我已经试过了,她不相信小襄王敢向她下手,两人的父亲皆是当代了不起的高手,谁也不敢找对方麻烦。”

  中海点点头,说:“一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女人,是不容易听得进忠告的。好吧,咱们好好照顾她,希能助她一臂之力。”

  “你……你不记怀她在镇羌驿对你的……”

  “呵呵!我不是量小的人,不瞒你说,我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向她报复。”

  “她刺了你一剑,你说过……”

  “那是一时气愤所说的话,作不了准的,我不是圣人,少不了也有冲动激愤的时候,别找毛病了快填饱肚子再说。”

  姑娘突然低声说:“龙大哥,我觉得你是个极为难得的奇人,一个值得敬佩值得信赖的人。”

  中海摇头苦笑,说:“你看错了,我只不过是个爱惜生命的贪生怕死之徒而已。八年来,我看过无数死亡,看过无数好汉因逞一时之快含恨而殁,挨过了无数苦难,受尽了万般折磨,深深体会出佛门弟子所说此生不易的话确有道理。八年前我满怀绝望地远役边塞,八年后满抱希望返回故乡,我不知道未来迎接我的是希望还是绝望,是痛苦还是快乐。到目下为止,我觉得我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但等到那一天到来,我不知道这颗赤子之心是否仍能为我所有,我曾对金凤说过,假使有一天我堕落,我也会像她一样同流合污丧心病狂。”说完,他深深地叹息。

  姑娘吃了一惊,关心地问:“龙大哥,你的话很可怕,你说的那一天,有何所指?”

  中海将一碗酒灌入口中,摇头道:“别问我,那是我的秘密。八年的日子可真不算短,你知道人生中有几个八年?你知道八年的苦役我是如何挨过的?你知道八年的噩梦是如何的可怕?你了解八年刻骨铭心的思念如何的痛苦?别说了,该上路了。”

  他眼角润湿、极力抑制着身子的颤抖,抑制着不许声音抖切激动,但他办不到,两颗泪珠跌落在胸襟上。

  姑娘感到一阵辛酸,突然按住他斟酒的手,幽幽地说:“龙大哥,别喝了,我……我难受。原谅我,我希望能替你分忧,能在告诉我有关你的经过么?”

  “不!”中海只吐出一个字。

  姑娘知道无法将他的话引出,只好说:“龙大哥,我们不必管金凤的事……”

  “施姑娘,不要逼我,这件事我既答应管,就绝不会反悔。如果你放手,我也会插手的。”

  两人草草食罢,各自结束踏出店门,缓缓北行,要在路上等金凤赶上。施姑娘想冲淡中海先前的不快,说些江湖异闻秘辛替他解闷,两人谈谈笑笑,颇不寂寞。只是,中海口风甚紧,始终不吐出任何有关他被役边的事。

  后面半里地,白衣神君盯住了雍玉,缓缓攒程。

  雍玉身边只有两个高手相随,但前面三二十丈有人,后面十余丈也有人暗中照顾,因此引起了白衣神君的疑心,他反而忽略了前面的中海。

  所有的人,全都放下皮风帽的绊耳,谁也看不出对方的身分。

  不久,金凤五女两男如飞而至,超越了雍玉,也超越了白衣神君。

  金凤这次纠集汉中的绿林大豪去华山找白衣神君算账,半路错过,却未料到白衣神君反而落在身后。按行程,白衣神君早该返回华山了,难怪她大意。

  白衣神君也没想到金凤仍然留在附近,更未料到金凤已找到插云山主解了被制的经脉,还以为她早已昼夜兼程返回洞庭求救呢!

  前面展开了气势奇雄的奇崖峻岭,白雪如银,峻峭的山崖没有积雪,黑白相间形势壮观。两侧延伸而来的山谷,凋林无尽,参天古木上挂了无数冰棱,冰棱向东南斜挂,跃然若动。那些不凋的松柏树梢则形成诡奇壮观的冰林,平空加上了一层顶盖,令人叹为观止。

  施素素依在中海的右首,低声道:“如果所料不差,小襄王可能预定在这一带下手。前面不远是红花铺,不好动手,而黄牛铺有插云山主派人接应,小襄王不无戒心。过黄牛铺是秦岭和大散关,却又是秦岭双煞的地盘,双煞是金凤的父执,必定派人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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