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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两位巡检恢复自由,正想发威,但一看两个擒他们的骡夫不住阴笑,硬把将发的威风压散了,有点手足无措。

  李县丞不是傻瓜,知道大事不妙,也有点醒悟。一个普通商民毫无社会地位,怎敢在官员面前撒野?显然,这些人绝不是没有来头的可怜虫,而且来头必定大得出乎想象之外。

  他的目光,扫向那些骡夫、帮闲、伙计、车把式。他发觉每一个人都神定气闲,每个人都流露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慓悍杀气。唯一慌乱迷惑的人,是中州镖局的一群人。

  三阴手简直不知所措,被眼前所见的事实弄胡涂了,真要保镖的恐怕该是镖局的人,他三阴手恐怕连一个骡夫都挡不住。

  “我真是瞎了眼了。”三阴手心中暗叫。

  终于,县太爷大驾到了。

  县太爷进了店堂,闲杂人等全被赶走,里面只留下杜东主、两个小厮、两个车夫、奚夫子和范账房等人。

  不久,先出来的是县太爷。

  侯知县是个好官,堂堂进士正途出身,平时精明干练,甚着政声,不贪赃不枉法公正廉明,说话铿锵有力。但出得店来,却神色惶乱,大冷天竟然满头冷汗,脸色泛灰,脚下不稳。

  “回衙,撤走所有的人。”侯知县似乎说得十分吃力,向李县丞大叫:“不许扰民,退!”

  虎头蛇尾,就这样,片刻间,店前恢复旧观。

  李县丞满腹狐疑,却不敢多问,在进城时赶上了侯知县,低声问:“大人,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不可问不许问。”侯知县惧容丝毫未减:“把这件事忘了,忘得愈干净愈好,不要说了。”

  “事情了结了?”李县丞知道事态严重,心中不安。

  “没有,回衙后再严查今早那封告密函的来历。还有,发兵横山,给我把那两个什么横山双怪捉来法办。”

  横山在城南二十余里,发兵得赶早,因此,召集的巡捕和丁勇,立即奉命出城疾趋横山,兵贵神速,行动紧迫。

  驮队匆匆就道,向东扬长而去。

  今天与往常完全不同了。以往从未发生意外,所以每天以正常脚程,配合宿站从容不迫趱程,今天却紧张起来,脚程加快,一个个埋头赶路。

  三阴手的态度也有了相当程度的改变,举动有点异常,经验告诉他,将有不平常的事发生了。他对那位号称花花公子的杜二东主,不仅是惊异,甚至怀有深深的恐惧。当他发现一个多少年来微不足道的人,原来具有极大的权威时,他怎能不惊异恐惧?他也就发现所保的这趟镖,绝不是丰源宝号所说的四川土产,天知道是些什么招灾惹祸的东西?想起来就令他毛骨悚然。

  平时,他派了两个人在驮队前面两三里打前站看风色。今天,他派了三个人,距离缩短至一里左右随时准备应变。

  官道宽阔,车马往来不绝,车马过处,风沙漫天。两侧的田野空荡荡,冬麦刚下种不久,田野一望无涯,附近星罗棋布着一些村落、树林,视野相当广阔。

  三位镖师策马小驰,那位叫宏生的年轻人一马当先。前面路右出现一座茶亭,亭建在几株大槐树下面,两匹鞍辔齐全的健马拴在亭栏上,两个戴皮风帽放下掩耳的高大人影,好像正在亭内喝茶解渴。

  干保镖的人必须耳聪眼明,留意一切可疑事物。宏生这位年轻人相当机警,向同伴打出稍慢的手势独自策骑向茶亭接近。

  两个喝茶的人喝过茶,恰好并肩出亭,皮风帽的掩耳掩住了耳口鼻,只露出一双怪眼,反穿的羔皮袄下露出一段佩剑。

  “呵呵!来得真快。”稍高的人怪笑着说,信手解开掩耳的绊带,将掩耳向上翻,露出虬须如朝的口鼻部分,狮子大鼻红彤彤十分抢眼。

  已来至切近的宏生大吃一惊,一声马嘶,勒住了座骑,座骑不驯地左蹦右跳。

  “横山双怪!”宏生大叫,左手向上一举,打出了有警的手势。

  三十步外的两位同伴,同时策马飞驰而上。

  横山双怪已牵着座骑,移至路侧一跃上马。

  “你怎么啦?”先前说话的一怪笑问,重新放下掩耳,好整以暇地系上结,仍然只露出双目。宏生等两位同伴到达,方沉下脸说:“两位是在此等候的?”

  “是呀,天没亮就到了。”仍然是打交道的一怪说话,语气轻松。

  “要等杜二东主?”宏生追问。

  “等他是不错,同时也是向中州镖局致意。”

  “你们知道掳劫杜二东主,就是与咱们中州镖局正面冲突,向咱们中州镖局挑战吗?”

  “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反正在下已经尽了道义,贵镖局强出头多管份外的事,后果你完全负责。想想吧,张大镖师保的是货,只要在下不动你的镖,贵镖局如果不甘心强出头讨公道,我保证你们绝无好处。哈哈哈哈!回头见。”

  两匹健马腾跃而驰,向东绝尘而去。

  三个镖师真不敢追,宏生本来颇为自负,但也无法冒失地阻拦,三个人驻马相候,等候驮队到来。

  驮队一到,宏生便将所发生的事一一向三阴手禀明经过。

  三阴手听说只有横山双怪两个人,胆气一壮,但也将情形向总管奚夫子说了,最后好意地说:“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不管发生任何变故,请总管转告杜二东主,不要离开骡车。在下几个人,挡住横山双怪并非难事。”

  “这件事实在令人感到奇怪,横山双怪根本没有掳劫敝东主的理由。”奚夫子一面沉思一面说:“在侯知县家中留柬告密的事,也来得离奇。就算双怪误听谣言,认为货物中有金珠宝石吧,那他们也应该劫货,犯不着掳人。张镖头,你不认为每件事都反常吗?”

  “奚总管,货物中是不是真有金珠宝石呢?”三阴手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意。

  “这件事你最好不加过问,与你无关。”

  “这个……”

  “于己无关的事,知道得愈少愈好。你做你份内的事,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担心。”奚总管第一次对三阴手说话不客气,说完淡淡一笑勒住座骑,等候骡车赶上来。

  驮队的速度愈走愈快,正常的歇息时间也取消了。奚总管告诉三阴手,要尽快赶到郑州,在城市才能获得安全,横山双怪天胆也不敢在城内兴风作浪。

  一阵好赶,巳牌正未之间,已赶了三十里左右。

  宏生仍带着两名同伴,在前面一里左右开道,突然拉开大嗓门向后叫:“左侧方有可疑人马,小心些!”

  左侧里外,林侧冲出两匹健马,越田野飞驰而来,尘埃滚滚,蹄声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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